出去。

    顧皎估計是不好出口之事，便起身出去。一出側(cè)廳，如脂便要哭了一般，指了指門口，“夫人，少爺來了——”

    李昊？他怎么跑來了？她轉(zhuǎn)頭，透過巨大的琉璃外窗，果見門廳的燈下一個模糊的男影。李昊名聲在外，士人中也算是浪蕩的了。他跑來顧皎招待女客的宴席，確實不太妥當(dāng)。

    她想了想，道，“你在這里好好招待夫人們，我自去打發(fā)她?！?/br>
    如脂如獲重生一般，松了口氣。

    “不過——”顧皎見她那般，笑了笑，道，“我給你安排的活兒，難免會很多次面臨這樣的狀況。你若次次這般驚惶地找我，我便成了你下面的丫頭。”

    如脂驚怕交加，連連搖頭。

    “所以，今日送客后，你且好好想想，以后該如何做事?！?/br>
    顧皎帶著楊丫兒和含煙去門廳，只見那李昊穿了一身黑色的勁裝。他向來寬袍大袖，瀟灑肆意，一副名家派頭。不想今日居然換了勁裝，顯出身高和長腿來，倒也是還能看。可見，本身底子也還不錯，沒被藥毀完。

    “夫人?！崩铌粵_她拱手。

    “你來尋我，有甚事？”她也問得直接，“今日專招待女客和孩子們?？な卮?，得改日重新下帖子——”

    “見郡守容易，見夫人卻不容易。”

    話有些出格，楊丫兒著意看他一眼。

    顧皎算是習(xí)慣了他的無禮，不甚在意，伸手指了指旁邊的磚石小徑，“門口站著不好說話，不如從旁散步？”

    五棟青磚樓都算是她的地盤，前面臨街均是正大門，各有守衛(wèi)負(fù)責(zé)；后面一圈是花園，設(shè)置了卵石路、青石路并些許景觀，又做了許多座位，算是供樓中的主人和客人散步的空間。四個花園連通，一大片的面積，繞一圈得許多時間，很合適說話。

    李昊從善如流，當(dāng)真跟著去了。

    “我和端妹在城中住得不錯，已寫信請家中老父母來。他們年紀(jì)大，正是畏寒的時候。住在公寓樓中，既暖和，日常還能竄門見客，合適得很?！崩铌幌乳_口。

    顧皎聽出他有些迎合的意思，便問，“圖紙已是給了你，不是著要重新在莊上起宅子么？”

    “確實。只我家的工匠不如你家的好，既看不懂圖，許多地方也摸不清楚。圖紙拿了好幾個月，挖出來一片地，卻連一塊磚也不好砌上去。無法，只得找了幾個機(jī)靈的去你家農(nóng)莊，請那位姓唐的匠人幫忙調(diào)|教?！?/br>
    “怕是不能了?！彼芙^，“炮車試驗成了，王爺那處下了許多訂單，馬家也跟著催促得急。唐百工忙得腳不沾地，連娶親的時間也沒，哪里還能幫你調(diào)理匠人？不如抽調(diào)幾個當(dāng)日這邊砌磚的人去，且慢慢干著?！?/br>
    “也行?！?/br>
    “急不來的事?！鳖欚ū愠读似渌聛?，“當(dāng)日說要修這些房舍，當(dāng)真做起來快，其實前面很多準(zhǔn)備工作耗時。來河西之前，我便和唐百工商議了，家里的莊子不好住，能不能修一樣新式的宅子。既要水火不侵，日常方便，又要亮堂保暖。他想了許多時日，經(jīng)常來尋我說話，圖紙也改了很多版呢。”

    李昊要推她做妖女，她偏將功勞分出去。

    李昊聽得仿佛認(rèn)真，突然道，“夫人倒是好運(yùn)道，連連遇著好匠人。那位許慎先生——”

    來了。

    顧皎沖他一笑，假意沒聽見許字，“許多人生來聰明，只少了教育培養(yǎng)，才沒顯得出來。一旦給足條件，實在驚才絕艷得很。譬如我家含煙，看起來嬌弱，其實算賬厲害。她做的賬冊子，歷年的老掌柜也挑不出來錯處?！?/br>
    李昊回頭，見那美貌的侍女垂頭，臉有些紅，卻一點被夸的羞怯也無。

    “再譬如我家楊丫兒，管著院子里許多衣裳首飾，零零散散幾百上千的件數(shù)。哪一件放哪里，什么顏色什么款式，一清二楚。這些本事，若生在男人身上，只怕一個從事也做得。只現(xiàn)在的天下不慣女人做官，也只得讓她們窩在我自家的院子里?！鳖欚ㄕf得許多閑話，見李昊臉上生出忍耐的模樣，有些好笑。

    到了最后，才問得一句，“你剛說了甚？”

    “那位許慎先生，我上門幾次沒得見；去馬太爺那處，也不湊巧得很?！崩铌豢粗欚ǖ?，“郡守事忙，我不打擾他，只來找你。他那日為馬太爺急救的手法，倒是很有些意思?！?/br>
    顧皎眨了眨眼，“那個啊。先生脾氣古怪得很，被魏先生叫來河西，本就不太開心。又遇上了太爺?shù)氖?，冒了好大風(fēng)險?，F(xiàn)太爺雖然無事了，可他還得想辦法做后面的治療，這會子正在想辦法呢，叫咱們誰也不能打擾?！?/br>
    “一個人想，是枯燥了些?！崩铌坏?，“若能有知己，指不定能提起興趣？”

    她怪異地看著他，這家伙是什么意思？當(dāng)日實驗炮車，一是當(dāng)真為青州王計，二是要震懾馬家并一眾對李恒不服氣的士人，三是要用太爺?shù)牟∫铌蝗胩?。這家伙遞信給高復(fù)，顯然是入了一半的桃子。這會兒跑來說甚知己？難道她想給許慎找個知己？

    顧皎強(qiáng)行鎮(zhèn)定，“知己？許先生有許多學(xué)生，知己倒是少。你若是能給他介紹一二，當(dāng)真是幸事了?！?/br>
    李昊手伸向后方，一直墜在后面的從人小跑上來，手里捧著一卷書。他道，“夫人自來郡城，光明磊落，從無隱瞞。知己難得，無非是互相隱瞞而已。今我欲和夫人結(jié)交，便不好再做那俗人猜疑的事。此卷書，乃是一位故人留予我的，能看懂的人少之又少。我鉆研許多年，一知半解而已，留著也是浪費(fèi)。不如送給夫人，指不定是有了好去處呢？”

    居然，又送書？現(xiàn)今知識便是權(quán)利，書是比錢更矜貴的物品。某些手抄古書乃是絕版，更是可遇不可求。她略有點疑惑，沒去接。

    他卻笑道，“這書既是送夫人的，其實更想許慎先生一觀。奈何先生不見客，只好迂回地走夫人這處轉(zhuǎn)交。夫人和先生若看了書，覺得有趣，才不枉了它。若先生讀了書，覺得書的主人家或可一交，還請夫人提起我的名字?！?/br>
    顧皎想了想，“便謝謝了?！?/br>
    “不客氣?！崩铌灰娝樟藭?，“不打擾夫人待客，告辭?！?/br>
    當(dāng)真便走了。

    前所未有的利落。

    顧皎略站了一會子，拿了那書。確實是一本有些年頭的古卷，書邊已經(jīng)被翻得有些發(fā)毛了，紙張也顯出黃脆來。厚皮封面上幾個古篆體的字，仿佛是。

    她倒是聽過看過這詞，只不知具體有那些內(nèi)容而已。

    李昊貪圖享樂，居然也有研究這些玩意的時候？還是說他藥吃得多了，干脆學(xué)別人尋仙求道？

    她揭開，略看看。

    第一頁是一幅圖，大肚子臨產(chǎn)婦躺在地上，旁邊一人執(zhí)刀剖腹，一人從肚中拎出嬰孩。剖腹取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