韁繩，令白電慢下來，問，“崔mama，何事？”

    崔mama笑，道，“夫人想學(xué)騎馬，將軍得閑了幫選個溫馴的母馬，教教唄?！?/br>
    李恒皺眉，視線偏了偏，看向顧皎。搞什么花樣？

    事情發(fā)生得太快，顧皎還來不及做任何表情和偽裝，實在有些驚詫。

    他冷冷地‘嗯’了一聲，甩鞭前行，一忽兒便不見了。

    崔mama‘呵呵’兩聲，放下簾子，沖顧皎道，“放心，他答應(yīng)了。”

    答應(yīng)？李恒那張臉，那表情，如何都算不上答應(yīng)的吧？

    然崔mama是神助攻，她說的話，自然是有道理的。

    龍口乃偏域小城，支柱產(chǎn)業(yè)是茶葉、糧食和交通。城中多商戶、匠人，生活比戰(zhàn)區(qū)平靜富裕許多，在這般年代，過年也辦得極熱鬧。

    車馬隊從東城門進去，一路便見街旁掛了各式各樣的紅燈籠；行人皆著新衣，許多貨郎和攤販來往，還有些小孩子捧著鮮花和果子在賣。因已經(jīng)入夜，更有在街口設(shè)的巨大的油火把，照得半街通紅。

    顧皎看得新鮮，忍不住又掀簾子。

    街道算是寬敞，可容兩個車駕并排而行了；旁邊皆二層的木樓，可清晰看見家中的媳婦和婆子們忙活。各種味道，魚、羊、豬rou，甚至還有些油味。

    難道，這邊已經(jīng)有油烹的食物了？

    “前頭的丫頭們，別貪新鮮，被拉下車就不好了?！贝辪ama沖前面喊。

    楊丫兒撩簾子探頭進來，“好多人?！?/br>
    勺兒也跟著趴進來，“夫人，那邊已經(jīng)有很多紅燈籠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如斯繁華，實在少見。”崔mama說了一句。

    楊丫兒詫異道，“mama，這便算繁華嗎？”

    崔mama點頭，“龍口雖然是小城，但商貿(mào)發(fā)達，街市修筑得極規(guī)整。河西郡城是大郡，比龍口大了十倍有余，但城中十分糟烏，住不得人。人嘛，總需得吃好、住好、穿好了，才像個人?！?/br>
    顧皎再看看外面，只這般而已，便能讓見多識廣的崔mama稱贊？看來，外面的情況確實已經(jīng)很壞。

    這世道，人活不好了。

    然，繁華皆是表象，車后面跟著的李恒和魏先生一出現(xiàn)，滿街便安靜下來。

    行人開始往兩邊避，攤販和貨郎們迅速鉆入小巷子。

    崔mama嘆口氣，放下簾子。

    李恒之惡名，被傳揚得無遠弗屆了。

    然，李恒根本沒放在心上。他驅(qū)著白電越過馬車，頗有些趾高氣昂的架勢。周圍的燈火，喧囂的人聲，或明或暗打量的目光，居然全集中在他身上。他下巴仰得高高的，視線掃了一圈，再揚了一下鞭子，走向街口。那些憎惡的，恐懼的，向往的，全往后面縮，給他讓出一條通天大道來。

    有些人，天生就不知道畏懼；有些人，從來不知道什么是害怕；還有些人，生來便是王者。

    顧皎不得不佩服，李恒的心理素質(zhì)比自己不曉得好哪兒去了。

    馬蹄聲聲，車輪滾滾，寂靜中通過了長街，直奔燈樓而去。

    仿佛潮水一般，人群又跟著涌了上來。

    便有一婦人聲，“含煙，那就是你伺候的將軍大人??？”

    含煙站在人群中，點點頭，“是?！?/br>
    “真是好福氣，能伺候那樣的大人?！眿D人滿臉皺紋，頭發(fā)花白，道，“好好跟著夫人，聽將軍的話，以后才有好日子過。娘現(xiàn)在才覺得，賣了你，是好事。”

    含煙沒回答，道，“娘，吃了晚飯，我?guī)愠鰜砜礋魳恰！?/br>
    “還是不要了。你爹——”

    “他現(xiàn)在管不了我，你聽我的。夫人給我賞錢了，我給你買身新衣裳?！?/br>
    “自己留著就好，何必給我穿？也是浪費了。小姑娘才要穿好些，不給主人家丟臉，給自己掙個好前程?！?/br>
    含煙埋頭走得飛快，仿佛越走得快，才能離那耀眼的光更遠些。

    車至酒樓。

    顧皎撩開車門簾，便被冷風吹得打了個噴嚏。

    崔mama先下車，做了一個扶的姿勢，示意她下車。

    她一手探向崔mama，一手略捂住口鼻以不吸入冷空氣。幸好楊丫兒和勺兒利索，先下了車駕，幫她擋著風。

    近處的酒樓門口燈火輝煌，許多鄉(xiāng)紳地主已經(jīng)到了，齊齊擠在門口迎客。李恒和魏先生被簇擁著，要往內(nèi)堂走。

    李恒走了兩步，似乎想起什么，又轉(zhuǎn)身向外。視線找了幾秒，落在顧皎身上。他看著被丫頭婆子圍起來還咳得不行的黃毛丫頭，干脆走了過來。

    顧皎本被催著，要從側(cè)門的樓梯上二層，全部女眷均在那處等著拜見她這位將軍夫人。

    不成想李恒站她面前，道，“一直呆二樓，不管發(fā)生什么，哪兒也別去。”

    她一時間沒聽得太清楚，問了一句，“什么？”

    崔mama戳了她一下，笑嘻嘻道，“將軍關(guān)心你，讓你在二樓等著，他會來接你?！?/br>
    李恒臉色暗了一下，看一眼崔mama。崔mama一臉你奈我何的樣子，轉(zhuǎn)身將他擠走。

    顧皎便有點起心了，側(cè)頭看著江邊那漆黑的十丈燈樓，道，“將軍，等會帶我去燈樓下面看看，行嗎？”

    “行的，肯定行。哎，客人們都在等著了，咱們快進去唄——”崔mama敷衍著。

    顧皎有些依依不舍，但還是上了二樓。大約是頭回出門，會見諸多本地的女性朋友，內(nèi)心難免忐忑。海婆又不在，無法彌補她的諸多不足。她緩緩踏著樓梯，待一些女聲越來越近，忍不住手心汗?jié)瘛?/br>
    她偏頭看看楊丫兒和勺兒，倆丫頭比她還小些，也是第一次見識這樣的場面，臉都發(fā)白了。

    “mama——”她輕聲道，“如果等下我有失禮之處，請你提點我?！?/br>
    崔mama挺無所謂地揮揮手，“夫人莫說客氣話。剛你也見了，咱們將軍在此間便是強梁，你是他夫人，誰敢惹你？要真有那種沒眼力勁的，你也別客氣，只管撅回去。你呀，也是將軍的面子，難道將軍還會為了外人責怪你？”

    道理是這樣的，但說出口總會不一樣。

    顧皎點點頭，終于邁進去一步。

    只一步，堂內(nèi)便有無數(shù)張勾畫得精致至極的笑臉轉(zhuǎn)過來，明明都是陌生人，卻熱情地涌上來。

    “這就是將軍夫人吧？”

    “夫人，可還記得小姨？我和你娘一處長大，你生出來的的時候，我還抱過你呢?！?/br>
    “別都圍過去，且讓夫人緩口氣。呀，這邊的座位靠火爐，夫人坐這處吧。聽你娘說，從小畏寒，是不是？”

    “夫人的胭脂，色真好。是郡城里來的？”

    崔mama似笑非笑看顧皎一眼，如何？

    顧皎真是，生在鮮花從中，不到最后關(guān)頭，見識不到這世間的赤寒

    李恒入廳，選了那十來桌圍起來的中央主桌。孫甫早笑著迎來，和魏先生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