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黃色的小鳥撲騰著翅膀飛到姬小彩眼前，那亂七八糟的摺痕與輕飄飄的扇翅動作，姬小彩一眼就認(rèn)出是古泰來師弟疊來用的傳訊紙鶴。

“師弟道長，你找古道長嗎？”姬小彩小聲地問，看了一眼古泰來，卻發(fā)現(xiàn)他不知何時已經(jīng)真是睡著了，耳朵里能聽到他綿長渾厚的吐息聲?？磥碚娴牟皇清e覺，這兩天古泰來似乎總是很累，警覺心也比以前差了很多。

“他睡著了?！奔〔收f。

紙鶴里傳來驚訝的“咦”聲，拍了拍翅膀，飛到姬小彩腦袋上停下來。

小菜雞，這兩天是不是發(fā)生了什么特別的事？

姬小彩覺得腦袋上傳來別人的聲音怪怪的，也對“小菜雞”這個稱呼相當(dāng)不滿，但是又不敢去抓撓那只紙鶴，只能任由它在自己頭頂上跳來跳去。

“古道長兩日前捉妖好像受了傷?！?/br>
受傷？古師弟的聲音更顯得驚訝了，沉默了一會才又開口，不應(yīng)當(dāng)啊，難道……咳咳，小菜雞，這兩日我?guī)熜质欠裼行┢婀郑?/br>
姬小彩點(diǎn)了半天頭才想起來那邊看不到，趕緊說：“嗯嗯，可奇怪了。道長好像把很多事情都忘了。”

他忘了什么？

“就是……”

就是什……紙鶴突然發(fā)出被掐住喉嚨的掙扎聲，片刻就沒了聲音。

姬小彩一抬頭正看到古泰來森寒著一張臉站在自己面前，手里攥著一只被捏爛的紙鶴。

“道……道長……”姬小彩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，古泰來卻沒對他動手，將那只紙鶴丟到火里，又走回原位坐下。

火舌“嗶嗶啵?！钡靥?，將紙鶴吞噬干凈，姬小彩的心也跟著重重擂鼓。

他一直覺得古泰來像個謎一樣，他很強(qiáng)大，斬妖除魔輕而易舉，卻也很弱小，連辟谷都不會，他身上有許多令人費(fèi)解的東西，姬小彩看不懂古泰來，也不知道古泰來為什么會把自己帶在身邊。但古泰來確實(shí)收了他，收了這么個除了會燒飯做菜做家事以外一無用處的自己，盡管這幾天總是對他報以探尋的目光。

空中忽然拋過來一樣?xùn)|西，姬小彩正陷入沉思，被砸了個正著，當(dāng)場抱住了腦袋，一枚野果掉在他懷里，紅艷艷的顏色，散發(fā)著香氣。姬小彩有些傻眼，古泰來那邊已經(jīng)在啃另一個野果：“給你的。”他說，“當(dāng)然，吃不吃隨你?！?/br>
姬小彩說聲謝謝，把果子撿起來，小心翼翼地擦干凈了，才放到嘴邊秀氣地咬了一口。

古泰來“哧”了一聲，說：“你還真像個女孩子，又膽小又有那么多亂七八糟的規(guī)矩?！?/br>
姬小彩的臉登時就紅了，反駁：“我不是女孩子，我是男的，而且我將來一定會變成大妖怪的！”

其實(shí)姬小彩自己也知道自己確實(shí)有些太文弱，雖然山雞這一族本來就很弱小，天性膽小又敏感，但或者是因?yàn)楦赣H早逝，唯一的兄長很早不在，家里的四個jiejie和母親又過分強(qiáng)勢的關(guān)系，姬小彩比起其他同族也會顯得更弱質(zhì)一些，以致于常常受人欺負(fù)，但他依然向往自己有朝一日能成為一個撼天動地的大妖怪，所以母親讓他出家門歷練，他也收拾收拾包袱就去了，全沒想過憑他一只小小山雞精踏足這個世間是否危險。

古泰來隔著火光看了他一陣，末了竟是微微一笑，從懷里摸出樣什么東西，對姬小彩說：“接著?！蹦菛|西劃出一條弧線，落到姬小彩攤開的掌心里，正是之前險些被當(dāng)?shù)舻哪菈K“否極泰來”玉珮。

姬小彩愣了愣：“道長，這塊玉珮應(yīng)該是什么信物吧，你還是珍惜點(diǎn)，別再輕易讓我去當(dāng)了。”

古泰來“哦？”了一聲，問：“我說過要你當(dāng)了它？”

“嗯，在風(fēng)調(diào)鎮(zhèn)上的時候?！?/br>
古泰來眼神微微閃爍了下，說：“以后不會當(dāng)了，因?yàn)榱艚o你了?！?/br>
姬小彩“哦”了一聲，后知后覺地反應(yīng)過來，抬起來的眼睛里全是問號。

古泰來將果核隨手甩到一旁：“留給你做個表記，以后我要是再要?dú)⒛?，你這里……”他指指眉心，“這里如果沒亮的話，就給我看這塊玉珮?！?/br>
姬小彩猶豫了一下，還是問了：“古道長，你那個時候是受了傷嗎？為什么會突然好像什么都不記得了？而且你那時候明明就要勝了那心魔了，怎么又突然落敗？”

古泰來沒馬上答話，拿根棍子撥了撥篝火，將柴抽空，看著青煙熄滅后才說：“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，還有，以后我?guī)煹軉柲闶裁?，你也別答應(yīng)，放機(jī)靈點(diǎn)，明白嗎？”

姬小彩茫然地點(diǎn)點(diǎn)頭。

古泰來靠著樹身躺下，閉起眼睛：“早點(diǎn)睡吧，明早寅時初趕路。”

姬小彩望著那團(tuán)熄滅的青煙，還是有些轉(zhuǎn)不過彎來。

古泰來又補(bǔ)了一句：“姬小菜，你真的很弱?！辈坏燃〔驶卮穑麉s又低聲道，“不過還挺討人喜歡的，多謝你保護(hù)我。”

姬小彩好半天才明白了那句話的意思，一下子羞得脖子都紅了，好半晌才敢回答：“沒……沒有，其實(shí)道長你也挺……”

古泰來卻已經(jīng)微微地打起鼾來。

姬小彩的臉上一時有了些莫名的情緒劃過，像是遺憾，很快，連他本人都沒注意到。

一路北去，看盡繁華入臨安。

臨安城作為本朝都城，盛世氣象，紙筆難盡。

姬小彩跟在古泰來身后亦步亦趨，一雙眼直把四處桃紅柳綠、風(fēng)流韻致看得目不轉(zhuǎn)睛、心猿意馬，恨不得干脆卯在街心，從早到夜但看個夠。古泰來卻沒恁好心情，立在龍津橋邊，再將錢袋拿出來，兜底倒在掌上數(shù)了數(shù)，三文銅錢，購買一張半燒餅，此外，一事不可做。

古泰來望望橋南市場，又望天想了想，對姬小彩招招手。姬小彩才往前走了兩步，古泰來便一把揪住他衣領(lǐng)騰地凌空躍起，落至一旁屋脊上，就開始火急火燎撕扯姬小彩的衣服。姬小彩很快明白過來，兩個手拼命按住衣領(lǐng)，嘴里叫個不休：“道道道道道長，你不要這樣，青天白日的，叫人看了成何體統(tǒng)！”

古泰來望望四處，屋脊雖高，四周因有二、三層的酒樓茶館，倒也確能看到，眼下便有幾個臨窗的位置上探出幾個好奇的腦袋瓜來盯著兩人直瞧，被他冷冷掃過去，就個個縮到窗沿下，卻還是鬼鬼祟祟露著兩個黑亮亮的眼珠子。古泰來齜牙說句“麻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