們?nèi)綦S行，反會成為累贅。

    皇長子喚人取來兩個小酒壺，遞給董昕一個。

    董昕接過，旋開蓋子，和他一起慢慢地喝酒。

    “真是作孽，”董昕用只有彼此可聞的聲音道，“為何要養(yǎng)那么多死士？”

    “應(yīng)該是留著幫我應(yīng)付戰(zhàn)事?！被书L子笑容苦澀，“在她，又能怎么著？總不可能明目張膽地養(yǎng)兵。”

    也對，哪個皇子都想手里有一支精銳隊伍，為此才拉攏官員，為此才斂財招募死士。有些勛貴之家暗中的人手，也不少，也不輸暗衛(wèi)錦衣衛(wèi)。

    這種話題，讓皇長子尷尬甚至難堪，便有意岔開了話題：“長公主對你——不好吧？”

    董昕想了想，“還好。她想的，和尋常人不一樣，我們這些孫輩的女孩子，是留著派上用場的棋子，在有歸宿之前，離開董家之前，過得都是錦衣玉食的日子?！?/br>
    皇長子凝著她，半晌，微笑，“是該這樣看待?！?/br>
    董昕回視著他，目光平和。

    “我會對你好，不利用的那種好?！彼f。

    “那，”董昕對他牽出一抹微笑，“我得惜福?！?/br>
    “我才不信。”皇長子蹙眉，“大事小情的跟我擰著。”

    董昕橫了他一眼。對她好，也不至于在人前也不掩飾吧？她到底是曾覬覦過顧巖陌的人，臉皮要厚到什么地步，才能當(dāng)著人接受他事無巨細(xì)的照顧？終歸是不自在的，他卻看不出。

    .

    山中，古老的村落，荒涼，空無一人。

    顧巖陌與隨從去往村落，陸續(xù)有顧、傅兩家的護(hù)衛(wèi)出現(xiàn)，告知探聽到的消息便加入隊伍，逐步集結(jié)近百名。

    霧有些濃了。

    好天氣。

    今日之前，顧巖陌已經(jīng)幾次遇襲。對方自然沒得手，一次比一次人手多，傷亡一次比一次重一些——這是顧巖陌有意為之，只是要他們不能如愿，持續(xù)加重?fù)p失，卻沒哪一次趕盡殺絕。

    因為死士還不夠多。

    在這樣的過程中，激起對方首領(lǐng)全部的殺意、怒氣，召集足夠多的人手，抱著志在必得的心思前來，是他的目的——若一路都是每次除掉三五十個、百十來個地磨煩，著實沒意思，也忒掉價了。

    他可是奉旨出來辦差的，不是來讓人看笑話的——屢次被暗殺，昔日袍澤若是聽說，擔(dān)心之余，不定要笑成什么德行。

    五行鎮(zhèn)魂碑建在村落入口，比起山中別處，地形算得開闊。

    一行人在距離鎮(zhèn)魂碑一里路左右停下來，燃起篝火，歇息，進(jìn)食，有一搭沒一搭地談笑。

    .

    齊成是追隨皇后二十余年的人?；屎笤谕饷娴囊粦?yīng)事宜，多數(shù)由他打理，這死士統(tǒng)領(lǐng)，他自然是當(dāng)仁不讓。

    他很清楚，已到生死存亡之際。

    招募培養(yǎng)多年，只得三千多名死士，皇后已經(jīng)交出去大半。好在余下的人手，資質(zhì)更勝一籌。

    皇后針對顧巖陌對他下發(fā)的命令是格殺勿論。

    他又何嘗不知道，那個年輕人定然掌握太多秘辛，斷斷留不得。

    偏生那般可恨，他幾次派出人手襲擊，都未能成事，顧巖陌簡直是輕輕松松便將人給他打發(fā)回來。

    這樣的經(jīng)歷，一次兩次已嫌多，漸漸的，他心魂開始被屈辱兼憤怒的感覺折磨。

    而更重要的是，用不了幾日，顧巖陌便要離開地勢險惡的山林，走官道回京，他們想再下手，難上加難。

    時間不多了，意味的是機會也不多了。

    成敗只在今夜。

    齊成還是很有信心的：九百死士，又有他親自督戰(zhàn)，加之已反復(fù)踩點兒，就算他顧巖陌身懷絕技身經(jīng)百戰(zhàn)，在兵力過于懸殊的情形下，只有死路一條：顧巖陌身邊臨時最多能湊足一百人，這是他確信無疑的。

    夜色更深。

    齊成疾行在路上，趕往那座鎮(zhèn)魂碑。

    同一時間的晚漁亦然。

    臨近鎮(zhèn)魂碑，齊成遙遙望見，百十來個人燃了幾堆篝火，正神色閑散地談笑著。

    齊成唇邊牽出一抹獰笑，情形在他預(yù)料之中，也就是說，局勢在他掌握之中。

    待得人手全部抵達(dá)附近，形成一個包圍圈，齊成向空中射出一支鳴笛箭。

    箭支悅耳響亮的聲音尚未消散，死士便已齊齊沖向顧巖陌所在的位置。

    顧巖陌和手下臨危不亂，即刻從容應(yīng)敵，且戰(zhàn)且退，退往鎮(zhèn)魂碑里的荒村。

    齊成眼見成事在望，愈發(fā)迫切，號令手下全力追擊。

    .

    風(fēng)中，只聞呼吸聲和腳步聲。

    越是趨近鎮(zhèn)魂碑，晚漁越是急切。

    轟然一聲巨響，震得所有人耳膜生疼，尋找聲響來源處，望見的是沖天火光。

    不可能有人縱火焚燒叢林，所以，是有人用到了□□，還不是尋常的手法。

    戰(zhàn)事瞬息萬變，不論規(guī)模大小。所有好的壞的猜測，在自己沒有參與戰(zhàn)局的時候，都是不能成立的。

    所以晚漁一言不發(fā)，帶領(lǐng)人手繼續(xù)前行。

    他們趨近鎮(zhèn)魂碑的時候，隔著霧氣，見到?jīng)_天的火光、濃煙，聽到激烈的打斗聲、痛苦的呻/吟聲。

    晚漁手中長劍出鞘，“上！”隨著一聲令下，一行人蝶燕般飛掠過去。

    齊成的死士，之前被誘入陣中，或落入埋著炸藥的陷阱，或被連發(fā)的冷箭擊中，傷亡過兩成。此時，余下的二百多人，絲毫沒受影響，不忘任務(wù)，出手便是凌厲的殺招。

    裕之和傅家護(hù)衛(wèi)見到晚漁前來增援，俱是忙里偷閑地出聲招呼。

    晚漁應(yīng)聲同時，施展傅家劍法，干脆利落地解決掉近前死士。

    一面纏斗，她一面尋找顧巖陌的身影。

    他在哪里？

    在此刻卻不便詢問。畢竟，她不知顧巖陌詳盡的安排。依她猜想，他應(yīng)該是親自去緝拿死士頭領(lǐng)了。

    “姜宇、劉先，弓箭！”晚漁說話間，退到一個地勢較高的地方。

    姜宇、劉先當(dāng)即會意，趕到她身邊，將攜帶的弓箭交給她，隨即守在她身邊，為她擊落死士投向她的暗器。

    彎弓搭箭，箭支例無虛發(fā)，中箭著皆是一劍封喉，或被刺穿頸部。

    不消片刻，便已有二十多名死士倒地斃命。

    裕之等人得空瞥過去，就見夜色之中，一襲黑衣的女孩周身肅殺，動作如行云流水。

    他們心頭大喜，隨即又戲謔地想：這小郡主是什么毛??？怎么一副一出手便要死人？今日也罷了，要是遇到想留活口的時候，可千萬不能讓她動手。

    死士那邊則意識到，此刻傅晚漁才是送他們?nèi)氲鬲z的煞星，不少人轉(zhuǎn)頭撲向她所在的地方。

    裕之等人怎么可能成全，利用死士現(xiàn)出空門的機會，一擊斃命。

    有反應(yīng)迅捷、身手高超的，躲過對方追擊，到了晚漁附近，結(jié)果卻等于是趕過去送命，瞬息間斃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