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千家萬戶插著紅梅，等待來年元日的氣象。

    姜母和他娘摟著他哭過一回，姜如月和姜如梅帶著下丫鬟送了許多果子、點心等吃的東西過來，笑道：“祖母只顧哭了，你看琬二哥都餓成什么樣兒了?！?/br>
    麻稈一樣的身板，哪兒還有離開家的時候那分雍容。

    可見在外面的日子不好過，讓姐妹兩個好生心疼一場。

    姜琬苦笑不得，方才在房中換衣裳，采蘋也抹著淚兒給他端了好多吃食。

    去京城的這一年，他果真瘦了。

    架不住她們的好意，姜琬吃了些東西，“還是江南府的菜肴點心精致可口?！?/br>
    京中的味道重了些，他有些不大習(xí)慣。

    “你姑父也這么說過?！苯傅?。

    一屋子的人忽然就住了聲。

    說到顧之儀，自然想到顧玠，一想到顧玠，就又想到了姜如玉，想到這兩個孩子入了樂籍，姜家人心里頭很不是滋味。

    “大過年的，說他們干嘛。”姜徵從外面踱進來：“等明年琬哥兒高中探花郎，咱們就變賣了田地，去京中買個宅子，還愁看不到玠兒和如玉兩個。”

    姜母淬了他一口：“就你想的開?！?/br>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姜家就這樣一邊歡喜，一邊憂心地過了春節(jié)，熱熱鬧鬧十幾天后，又沉寂下來。

    姜琬并沒有怎么出門，一直悶在房中看書。

    蘇州還是那個蘇州，可顧玠不在，秦真不在，姜如玉不在，鄭景不知所蹤，他到底有些寂寞。

    雖然鄭景不是個好人，跟叛賊瑱王勾結(jié)在一起，甚至還有把顧玠拖入火坑的嫌疑，姜琬卻只覺得他還是當初同他們一起游玩的那位翩翩少年郎，若下次有緣見面，他一定要問問，鄭景你這么做，究竟是為了什么。

    對于鄭景的行為，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一出正月，二月春寒料峭的時候，姜家陸陸續(xù)續(xù)備了一車姜琬上京的東西，又買了個書童，取名青升，交待許多話，命他跟著姜琬上京趕考。

    姜琬推辭多次，都被姜徵壓下，他也只得從了。

    二月底出發(fā)，到了京城，已經(jīng)春暖花開。

    姜琬在客棧貓了三五日，又辦了會試的考試手續(xù)什么的，到三月初九，便是會試的日子了。

    會試在古代堪稱掄才大典，自皇帝起，沒有不重視的，主考與副主考必定是皇帝欽定的，到了那幾日，考場有什么風(fēng)吹草動的都要上報皇帝，可謂舉國大事。

    會試在京中的貢院舉行，一共要考三場，三月初九至十一日為第一場，也叫頭場，考生入場的時候要搜身檢查，而后封鎖號舍，舉人們在號舍中度過三天兩夜，吃喝拉撒睡全在里面，不能出去。

    頭場考試七道題，四書文三道，五經(jīng)文四道，全用八股文答題。

    頭場考完后，放人回去過夜，次日，初十二考第二場，依舊是三天兩夜在號中憋著，考的是論，從五經(jīng)中摘選出來若干問題，讓考生議論。末了還有一道試帖詩，用的是五言八韻，也就是八股詩，就是當年宗小茹最早教給姜琬的那種。

    寫熟了，也不覺得難。

    至少在姜琬看來，比他上輩子考數(shù)學(xué)簡單多了。

    考完又放出來，初十五日接著考第三場，時務(wù)策五道題，為一些國計民生的問題獻計獻策的那種。

    越到后面，姜琬越寫的得心應(yīng)手，胸中甚至有幾分志在必得的飄飄然。

    名師出高徒，元觀教導(dǎo)果然有方。

    第82章 官商

    從考場下來的第七日, 放榜了。

    “中……中了?！毙「嗲嗌龔耐饷孀查T而入, 一臉狂喜：“公子高中第五名?！?/br>
    姜琬淡淡說了聲：“哦?！?/br>
    第五名。

    意料之中, 沒啥可起伏的。

    比他年長的土著才子是有那么幾個。他一個穿越而來的現(xiàn)代人，能榜上有名就很知足了。

    青升怕他沒聽清楚, 又道：“公子可要向老太太、老爺、太太報信兒？”

    “不必?！苯抗馓摽盏乜聪騽e處：“只怕書信還沒送達，蘇州知府的賀禮已經(jīng)到了?！?/br>
    全天下人都盯著的大事兒, 不用自己費勁, 自會有人把喜訊送到府上的。

    “公子怎么絲毫不見喜悅？”青升問。

    要是他攤上這樣天大的好事，不說舉著個喇叭奔走相告吧, 起碼也要抒一抒情懷吧，好歹也表示表示。

    怎么到了姜琬這里, 好似就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兒了。

    姜琬笑笑：“去給胡公子送個信兒，請他來我這里坐坐。”

    這次進京應(yīng)試，一方面靠宗東方保著，另一方面，做障眼法這里，全靠胡安玉，他這才順利地進了考場, 又囫圇活到現(xiàn)在。

    “是，公子?！鼻嗌龘蠐项^, 帶上門出去了。

    “青升?！苯纸凶∷?，道：“你這幾日出門替我多打探著消息, 我有些麻煩事兒, 不宜多外出?！?/br>
    惹了不該惹的人。

    姜琬一直擔(dān)憂昭城公主不會就此罷手, 考慮到青升是個生面孔，走動方便，便這樣囑咐了。

    不過，只是個安慰罷了，若昭城公主繼續(xù)打算和他過不去，怕怎么也要把人給挖出來的。

    亦或他太過謹慎，昭城公主早忘記他是誰了，正盯著下一個目標也未必。

    “是，公子?！鼻嗌杂X地退下了。

    姜琬看了會兒書，外頭有人來叩門：“姜琬姜公子可是住在這里？”

    聽著是陌生口語，他沒說話，凝神捕捉著外頭的動靜。

    “姜公子可能不在這里，咱們把請貼放到掌柜那里吧?！庇腥说吐暤?。

    原來是來送請?zhí)娜恕?/br>
    姜琬松了口氣，開門出聲：“抱歉，在下方才一時走神，沒聽到兩位大哥說話，慚愧?！?/br>
    “恭賀姜公子?！眱扇斯笆忠玖艘荆蜕锨鐣恼?zhí)?/br>
    待看清他不過是名十六、七歲的少年郎，眼中的羨慕之意油然而生。

    姜琬掏出賞錢，每人給了一把，把人送下樓去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皇帝裴秀風(fēng)雅，每逢春闈之年都會在曲江邊上大宴恩科進士，并在曲水流觴中問詩對句，若有他聽著中意的，便在來日的殿試中指這人個三甲也說不準。

    姜琬捏著帖子，不由得想到了顧玠。

    若是沒東陽郡主那場變故，他一定會在這次曲江宴會上大展風(fēng)華的吧。

    那么個人，可惜了。

    “公子，胡公子來了?！蓖饷婺_步一動，就聽見青升回來了，身后還跟著個人。

    姜琬知道是胡安玉到了，把請?zhí)нM懷中，迎了出來。

    “恭喜姜兄啊，恭喜恭喜。”胡安玉一臉喜色：“從此我在朝中又多了一顆大樹，呵呵呵?！?/br>
    姜琬瞧了瞧自己的身板：“長至茁壯還需時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