思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皇宮。

    養(yǎng)心殿內(nèi)寂靜無聲，崇光帝坐在榻邊，伸著手放在脈枕上，陳太醫(yī)凝神替他診脈，過了一會，才徐徐道：“皇上肝火散越，兩目微赤，脈弦大而數(shù)，舌紅無苔，已有內(nèi)熱之癥，臣再開一劑方子退熱，但還請皇上重視龍體，日后切切不可再飲酒了?！?/br>
    他說完，又開了方子，一旁候著的程芳連忙接了，陳太醫(yī)叮囑道：“早晚煎服，吃了兩劑，臣再來替皇上復(fù)診?！?/br>
    一直未開口的燕明卿終于道：“多謝太醫(yī)了。”

    崇光帝也輕咳一聲，道：“太醫(yī)有心了，來人，重賞。”

    陳太醫(yī)惶恐推辭，這才收拾了藥箱退出了養(yǎng)心殿，殿內(nèi)再次恢復(fù)了安靜，爐中熏香裊裊，宮人們都退出去了，程芳也親自拿著方子去張羅煎藥的事情，崇光帝以為燕明卿要說話，豈料等了半天，空氣還是一片靜默。

    他只好道：“關(guān)于你的事情，朕今日會去信問一問了覺大師，若他覺得你的病已無大礙了，朕自會下旨，將你的身份昭告天下?！?/br>
    燕明卿鳳目微垂，道：“是，兒臣明白了?！?/br>
    崇光帝張了張口，還欲說什么，正在這時，外頭進來了一個小太監(jiān)，低聲道：“啟稟皇上，皇后娘娘說，午后在御書房還有議事，特意提醒皇上一句，請皇上不要忘了。”

    崇光帝愣了一下，下意識道：“朕什么時候說——”

    話還未說完，倏然而止，他又看了燕明卿一眼，咳了一聲，改口道：“行了，朕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他順口對燕明卿道：“你也去御書房吧?！?/br>
    燕明卿頷首：“是，兒臣遵旨?！?/br>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御書房殿門口，幾個內(nèi)閣大臣正站在階前等候，低聲說著話，戶部尚書龐清道：“近來天氣尚好，本以為端午前后又會連降大雨，我還憂心山陰一帶洪澇剛過，災(zāi)民不得安頓呢?！?/br>
    兵部尚書嘆了一口氣，接口道：“今年確實難啊，不過金水河已開始著手修堤了，等明年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戶部尚書道：“難就難在今年，山陰一帶還得調(diào)糧過去?！?/br>
    說到調(diào)糧調(diào)錢賑災(zāi)，戶部尚書愁得一把胡子老長，又開始大倒起苦水來，幾個閣員都已習慣了，就聽他倒，能接口的接幾句，接不上的，就都閉嘴。

    連刑部尚書溫荀言和首輔林如易都說了幾句，唯有工部尚書上官青云從始至終沒有搭過話茬，或者說，從文德殿到御書房這一段時間里，除了必要的招呼，他沒有再多說過一句話。

    這異于往常的沉默，讓溫荀言注意到了，低聲問道：“上官大人今日可是身體不適？”

    上官青云官袍袖子里的手捏著一本折子，緩緩搖了搖頭，道：“無事，多謝溫大人關(guān)心。”

    溫荀言便沒再說什么，聽那邊戶部尚書又說起了別的事情，凝神去聽了，余光卻瞥見上官青云從袖子里取出一本奏折來，翻開看了兩眼，又猛地合上了。

    與此同時，他的臉色愈發(fā)不好看了。

    溫荀言心里覺得奇怪，莫不是他的折子被駁回了？

    正這么想著，那頭傳來了通報聲，卻是崇光帝來了，幾個正在低聲說話的大臣們俱是不約而同地住了口，整了整官袍，上去見禮。

    崇光帝是與長公主燕明卿一道來的，參與議事的大臣們都見怪不怪了，從前很少有朝后議事的，官員們都是上了折子，等候批復(fù)，過了一兩日才能拿到朱批，除非是十分要緊的事情，否則朝后他們都見不到崇光帝。

    自從長公主旁聽之后，朝后議事每日都有，崇光帝勤勉政事，大臣們也都樂見，索性也沒有什么意見。

    長公主殿下再如何，不過是一介女流罷了，旁聽就旁聽好了。

    崇光帝一抬手，示意大臣們起身，率先入了御書房，他的目光下意識往簾后看過去，那里隱約坐著個人影，顯然是皇后上官氏了。

    崇光帝在御案后坐下，首輔林如易拱手道：“皇上今日未朝，可是龍體不適？”

    崇光帝有點心虛，下意識看了坐著下首的燕明卿一眼，輕咳一聲，道：“是有一點?！?/br>
    總不能說，他昨晚喝酒喝多了，今天起不來，再說了，陳太醫(yī)也給開了方子，勉強能說明他確實是身體不適。

    林如易連忙道：“國賴長君，皇上的龍體才是最重要的，還請萬萬保重?！?/br>
    幾個大臣立即附和，崇光帝只好硬著頭皮道：“朕知道了，爾等有事就先奏吧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于崇光帝而言，上朝和議事是他一天中最為枯燥的時候，好在這么多年也忍過來了，不差眼下這兩個時辰，他都習慣了。

    幾個大臣開始議事，輪到工部尚書的時候，沒了聲，崇光帝正坐在御案后，一手支著頭，兩眼發(fā)直，昏昏欲睡間，議事聲突然停了，他的瞌睡一下子就醒了，頓時坐直了身子，心道，今天的議事結(jié)束得這么快？

    好在他的話才剛剛到了嘴邊，旁邊的燕明卿立即提醒道：“上官大人？”

    崇光帝打了一個磕絆，才看向工部尚書上官青云，從善如流地問道：“卿為何不說話？”

    顯然上官青云走神得比崇光帝還厲害，他這時候才反應(yīng)過來，意識到自己犯了錯，連忙一撩官袍跪了下去，道：“皇上恕罪?！?/br>
    崇光帝倒是和氣，一擺手，道：“上官尚書年事已高，不宜久站，來人，替諸位大人看座?！?/br>
    宮人們連忙搬了繡墩來，上官青云惶恐地起身，小心地挨著邊兒坐了，目光卻不自覺地看向屏風后的簾子，因著那個位置光線不太敞亮的緣故，所以看什么都是影影綽綽的，再加上他年紀確實大了，半天也沒看出什么來。

    這議事一直到了下午才散，朝臣們都退了，燕明卿才起身離開御書房，沒走多遠，便聽見有人叫住他：“長公主殿下?！?/br>
    燕明卿停下步子，轉(zhuǎn)身，卻見那是養(yǎng)心殿的小太監(jiān)，他喘著氣小聲道：“殿下，皇上讓您慢點兒走，等會再回去御書房一趟?！?/br>
    燕明卿眉頭微挑，道：“我知道了?！?/br>
    而那邊，皇后也已乘著鳳輦離開了御書房，待路過宮道岔路口時，忽聽有太監(jiān)低聲稟道：“娘娘，上官大人在前面呢?！?/br>
    皇后一愣，輕輕抬手，鳳輦便停了下來，宮人們上前打起簾子，她微微瞇起眼望去，果然在前方的宮道旁，站著一個身影，熟悉而蒼老。

    那是她的父親，上官青云。

    上官青云顯然也看見了她，闊步走了過來，目光掃過那些隨行伺候的宮人，眼里的意思很明顯，道：“老臣有話，想與皇后娘娘說?！?/br>
    皇后心里微沉，她一擺手，摒退眾人，然后才望向她的父親，上官青云的面上帶著怒氣，隱隱約約，他揮手將一樣東西摔入皇后懷中，忿然道：“皇后娘娘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