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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行個叩首大禮的姿態(tài),“請殿下務(wù)必把臣剝皮抽筋,挫骨揚灰,以懲臣僭越之罪!” 吉貞真想給他一巴掌。這人油嘴滑舌太討厭。而且一聽他說話,她難免就要想起那夜這個人當著自己的面解手。 好像見了臭蟲似的,吉貞嫌惡地皺了皺鼻子,折身走到門口,踢了一腳鳳首箜篌,深惡痛絕地:“把這個聒噪的東西扔了。” “是,臣這就去扔?!毙觳筛┦滋?,頓了頓,又解釋道:“臣昨日聽姚娘子說,京都被亂軍滋擾,太后受驚,身染沉疴。臣為太后鳳體,為京都百姓安危,徹夜不能安睡,早上一時激憤,才發(fā)此悲音——”他情真意切地抒發(fā)一通自己的赤誠之心。 吉貞走到門邊,驀然回首,眼神逐漸冷凝。 徐采察覺到吉貞的沉默,他維持著躬身拱手的姿勢不動,望著翻倒在地上的箜篌,從容不迫地說:“請殿下恕罪?!?/br> 本以為吉貞會追問,等了片刻,聽見腳步聲遠去,才知道她就這么無動于衷地走了。徐采有些失望。 “這是公主?”姚方子在旁邊呆若木雞,等吉貞離開,才敢出聲。 徐采置若罔聞,慢慢直起身,注視著她的背影。 吉貞走到院中,躊躇片刻,徑直走向溫泌臨時作為公廨的書齋。溫泌不在,有士兵在外頭守著,見吉貞面色不善,都不敢阻攔,眼睜睜見吉貞在案幾箱柜里飛快地翻起來,那守兵使個眼色,悄沒聲趕去跟溫泌報訊。 沒找到,柜子里,箱子里,都找了,沒看見。吉貞停手,環(huán)視周遭。 “你找什么?”溫泌穿著晨練時的天凈紗及膝缺胯衫,潔白干凈,神清氣爽,他靠在門口,鎮(zhèn)定自若地掃了一眼亂糟糟的案頭。 “我丟了東西,來這里看看?!奔懙馈?/br> “哦?”溫泌走進來,“丟了什么?” 吉貞不答,指著案頭上了鎖的寶匣,“你把它打開?!?/br> 溫泌看一眼寶匣,又看吉貞,很自然地說:“鑰匙沒在身上,打不開。” 吉貞大步走過去,要從刀架上取下溫泌的橫刀。刀匣在刀架的最上面一層,踮著腳夠不著,她搬了胡凳過去。溫泌昂首立在門邊,一動不動,看著她踩上胡凳,把橫刀拿出來。“哐”一聲把橫刀拍在案上,她說:“那你把它劈開?!?/br> 溫泌濃眉緊蹙,兩眼黑沉沉地盯著她。 吉貞見他不肯動,打算自己動手,還沒碰到刀鞘,溫泌風一般越過她,雙手抓住刀鞘,“鏗”地拔出刀來,手起刀落,將一只黑檀嵌寶匣劈成兩半,木屑飛濺,匣子里的東西哐啷砸在地上,是半只銅魚符,鐫刻錯金銘文,正是平盧軍統(tǒng)帥軍印。 “你是在找這個?”溫泌抬起眼,嘴角掛著一絲嘲弄的笑。 吉貞語塞,把魚符拾起來放在半只殘破的匣子里,她平心靜氣地說:“鄭元義給我的信,都被你收走了。” “什么信?”溫泌收起刀放在一邊,把案頭亂七八糟的公文拾起來,“我沒看見他有什么信。”本來還耐著性子想整一整,按捺不住脾氣,忽然一把將所有的信箋揮到地上。他別過臉,皺眉道:“鄭元義隨軍都監(jiān),寫信給你做什么?” 偷了我的信,還想反咬一口?吉貞冷笑一聲,說:“我命他到京畿后,將陛下與太后近況轉(zhuǎn)告我,不行?” “韓約!”溫泌對外頭吼了一句,韓約自然是聽不見的,那守門的士兵連忙小跑進來,問使君找韓將軍何事,溫泌嫌這士兵話問得蠢,拍案怒道:“去告訴韓約,傳我的口信給容秋堂:隨軍都監(jiān)鄭元義機事不密,把他用枷鎖了押回范陽!” “你敢?”吉貞急了。 “我不敢?”溫泌乜她,“你不是說他傳信給你?戰(zhàn)時與外人私通軍情,你說我敢不敢殺他?” 吉貞見他這樣蠻橫,更加確定了,氣得握起拳頭,“你攔住鄭元義給我的信,把它們?nèi)紵?,是不是??/br> “不是。”溫泌矢口否認,隨便從案上扯過來一張公文,專心致志看起來。 吉貞再三忍耐,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,“我聽說京都被亂軍滋擾,太后身體抱恙,可有這回事?” “沒有。你聽誰說的?”溫泌拿起筆,不急不躁地舔著墨汁。 吉貞站在案的另一頭,無言地看著溫泌低頭在一本冊子上勾勾畫畫。她心亂如麻,不知道這冊子上是什么要緊的事,可他隨手翻來翻去的,分明是在假裝專心。她咬著唇,蹲下身,把地上雪片似的信箋一片片拾起來,整成一摞,放在溫泌手邊,溫泌讓了讓,溫和地說:“我還有事要忙,你先出去吧?!?/br> “駙馬,”吉貞不肯走,又問一遍,“京都被亂軍滋擾,太后鳳體抱恙,可有這回事?” 溫泌搖頭:“沒聽說,不知道?!?/br> “你現(xiàn)在就讓韓約去打聽?!?/br> “韓約有要務(wù)在身,哪有那個功夫?”溫泌也有點煩躁,在冊子上重重劃了一筆,濃墨浸染了紙背。這一張是讓他毀了?寫的什么呢?誰還記得!他盯了半天,根本沒看進去。 吉貞一把要將冊子搶過去,溫泌警惕地躲了一下,不滿地抬臉,“你發(fā)什么瘋?” “叛軍進了京畿,京都淪陷,太后和陛下危在旦夕,韓約有要務(wù)在身,沒有功夫管?” 吉貞聲音微微顫抖,不知道是傷心,還是氣憤,她一雙怨怒的眼睛盯著溫泌,“你答應(yīng)的我,派容秋堂到潼關(guān)抵御叛軍,容秋堂到底在干什么?!” 溫泌靠在椅背上,直視著吉貞,他沉聲道:“秋堂只有幾千人,你讓他和叛軍硬碰硬,除了送死,能有什么用?” 當初容秋堂調(diào)兵,明明許諾的兩萬!吉貞眼前一黑,心知這回不是翻舊賬的時候:“那你命彌山率兵去增援!” “彌山去京畿增援,河?xùn)|怎么辦?”溫泌高喝,“隴右軍原本就人數(shù)多于我軍,京都和河?xùn)|,總有一失,難道你要我把河?xùn)|拱手讓給戴申?” 吉貞呼吸微急,“陛下和太后……” “陛下和太后已經(jīng)駕幸西川,朱邪誠義一個蠻夷,有勇無謀,只會和其他亂軍互相廝殺,讓他們?nèi)尠桑菹潞吞笥刑祀U阻隔,又有劍南西川的邊軍護駕,不會有事?!睖孛谏醵鴮懓参康匦α诵?,“別擔心。你不信,可以自己去問鄭元義?!敝兰戇€在瞪自己,他硬著頭皮,又抓了本冊子來,看得心無旁騖。 “駙馬,”吉貞停了很久,又緩緩說,“陛下和太后一向?qū)δ愣鲗櫽屑印?/br> 溫泌假裝沒聽見。 吉貞一步步走到案后,手按在溫泌肩頭,像以往那樣親密無間的,她柔軟的身軀依偎在他身側(cè),一字一句,隱含凄楚,“夫君,”這個稱呼,頭次出現(xiàn)在她嘴里,還顯滯澀,“陛下是我一母同胞,嫡親的阿弟……” 溫泌濃密的眉毛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