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誰不知道國庫府庫的銀子都被拿去給太后修金佛了,給公主造府邸了,庫房里都是空的,連個屁都沒有!” 府庫空虛是真,但流民的事關(guān)系重大,周里敦相信皇帝即便飯都不吃,也會想方設(shè)法籌錢來賑災(zāi),以免流民追隨叛將作亂。原本還對盧燧倒戈一說將信將疑,此刻聽這些佐吏們的口風(fēng),的確是居心叵測了。 周里敦怒極,一掌將公案拍得顫起來,“你還敢妖言惑眾!盧燧在哪里,某要與他對質(zhì)!” 聽到盧燧的名字,那佐吏總算把眼皮撩了起來,視線先是在周里敦腰間一停,見他穿小團(tuán)窠綾綠袍,配銀帶,心下先明白了——這是個官,不過是個七品芝麻官。佐吏嗤笑一聲,冷冷地說:“盧令公是什么人,也是你說見就見得的?尊駕何人,先報上名來?!?/br> “秘書省校書郎周里敦,奉旨往河?xùn)|襄助招兵事宜,”周里敦袍袖一甩,手指險些戳到佐吏臉上,“你們私自募兵,募了多少人,募兵為了何事,可有上報朝廷?沒有上報,便是謀逆!” “謀你娘的逆!”耳邊驟然暴喝,周里敦被推的一個趔趄,回頭一看,一個年輕的漢子,嫌他話多,又阻礙了人領(lǐng)戎衣,一腳在周里敦嶄新的官服上踢了個泥印。幾十名流民瞬間用了上來,各個都是餓得發(fā)綠的眼,手里緊抓著碗,高高抬起拳頭。 “謀逆?”踢周里敦的年輕漢子唾沫橫飛,“吃了盧令公賞的這碗湯餅,盧令公叫我去宰了皇帝老兒,我擦了嘴巴就干!” “誰說的這話?”晉陽縣令被左右簇?fù)碇?,?fù)手走了出來,瞇眼將那年輕漢子一打量,說:“盧令公對太后、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鑒,誰敢造謠生事,立即拿下問罪。” 兩名團(tuán)兵早迫不及待,先把那喊話的流民捆了,又氣勢洶洶地往周里敦的方向奔來。 周里敦登時像被老鷹盯住的小雞仔般在人群里亂竄,嘴里嚷嚷著盧燧的名字,“盧燧!本官要見盧燧!”他生怕傳得還不夠遠(yuǎn),扯著嗓子吼道:“盧燧!隴右戴申謀反,陛下命諸道召集兵馬,勤王克賊。本官特來河?xùn)|傳旨,你速速來接旨!不接旨就是欺君,謀逆!“ 晉陽縣令冷眼看著周里敦鬧事。 周里敦要來河?xùn)|,朝廷早有公文下發(fā),告知諸州縣。不過盧燧早有交代,況且周里敦不過是個七品小官,晉陽縣令還真沒把他放在眼里。袖著手看了一會熱鬧,旁邊一名年輕佐吏在他耳邊低語幾句,晉陽縣令換上一副笑面孔,佯做恍然大悟狀:“原來是周郎中。在下恭候多日了!請周郎中進(jìn)衙署。“ 他這前倨后恭的,周里敦倒不知該如何反應(yīng)了,隔著人群瞧了一眼吉貞,吉貞沉默不語,隔著幕籬,也看不清臉上神態(tài)。 “請?!睍x陽縣令又對周里敦抬了抬手。 “郎中,”姜紹提點(diǎn)他,“可進(jìn)衙署詳談?!?/br> 周里敦將官服上的泥印子撣了撣,應(yīng)邀進(jìn)入衙署。自儀門而入,到了晉陽縣令公房,周里敦一邊跨過門檻,嘴里還嘟嘟囔囔,“盧燧何在?我要見盧燧?!?/br> “周郎中?!惫负?,坐了一名著常服的老者,一對拖槍似的粗眉,手上骨節(jié)突出。他正用那只手,親自從托盤上取來一盞茶,向周里敦遞過來,“在外頭喊了半晌了,潤潤嗓子?!?/br> 這人語氣是輕緩的,眼神卻犀利得懾人,周里敦有片刻的遲滯,立即辨認(rèn)出了他腰間的金魚袋,“盧令公。“雖對盧燧已經(jīng)心生惡感,仍先畢恭畢敬拜了拜。 “喝茶?!北R燧不由分說,把茶塞到了他手里。 周里敦知道盧燧位高權(quán)重,心里喋喋不休,嘴上卻不敢魯莽,只得接過茶來。 “令公,”被盧燧盯著,周里敦慢慢喝了幾口茶,心情也平靜下來,將茶杯一放,他正要開口,盧燧卻抬了抬手。 晉陽縣令領(lǐng)會了他的意思,轉(zhuǎn)而對身邊的年輕佐吏道:“你先下去?!笔欠愿?,語氣卻很客氣。 獨(dú)他一個被屏除,佐吏臉上倒沒什么特別神情,目光只在周里敦一行四人臉上挨個掠過。對其余三人,不過稍一停留,到了吉貞,卻盯著她的幕籬琢磨了片刻。 吉貞微一偏頭,隔著幕籬,似乎是瞪了一眼,他立即收回目光,退了出去。 “周郎中到河?xùn)|有何貴干吶?”等那佐吏離開,盧燧才開了口。像所有身居高位的老臣一樣,極簡單的一句話,他也說的慢條斯理,字斟句酌。 “陛下傳旨,命諸道召集兵馬,抵御叛軍?!敝芾锒丶傩?,“在下一路行來,聽聞令公已經(jīng)召集將近萬人,真是意外之喜。募了多少人馬?統(tǒng)兵之將是哪位?意欲如何攔截叛軍?不知令公是否將奏折都擬好了,在下可親手送至陛下案前?!?/br> 盧燧呵呵一笑,嗓子里有痰,他的嗓音含糊不清,“奏折已擬好,我預(yù)備以馬上飛遞傳驛至京。周郎中腳程怕不夠快,耽誤了軍情,誰都吃罪不起?!?/br> 周里敦一噎,“這樣,那令公募兵詳情如何,可簡略與在下說一說,回京之后,陛下若看了奏折仍有疑問,在下也能答得上來?!?/br> 盧燧搪塞他,“周郎中既然要回京復(fù)命,還是講得清楚明白才好,千萬不能簡略?!?/br> “正是……”周里敦點(diǎn)頭。 “不過這詳情,又豈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?”盧燧虛晃一槍,“郎中風(fēng)塵仆仆,可先在這晉陽縣衙的后堂廂房好好歇一晚,等日后再慢慢詳說。“ “日后?”周里敦略一咂摸,悚然一驚,噌地起身,“令公,在下有公務(wù)在身,不敢久待,令公現(xiàn)在就請說吧!“ “郎中急什么?”盧燧拔高了聲音,像一面銅鑼,震得人耳邊嗡嗡回響,他斬釘截鐵地,骨節(jié)分明的大手在周里敦肩頭一按,“在晉陽多住幾日。“ 周里敦還從來沒有和這樣久經(jīng)沙場的老將正面對峙過,不由腿軟,坐了回來。 “明府君,是要軟禁我嗎?“吉貞摘了幕籬,對盧燧溫雅地一笑。 ·盧燧細(xì)密的皺紋下,鷹一般的眸子在吉貞臉上盤旋。 吉貞放下幕籬,款款走過來,像要和盧燧閑話家常,“我春日時婚禮,河?xùn)|河北所有州郡縣的官員都往范陽觀禮,獨(dú)不見明府,聽聞明府抱恙,這會可好了?“ 盧燧震驚之后,先是大笑,繼而捂住胸膛咳了一陣,“以前在戰(zhàn)場上受的傷,好是好不了啦,茍延殘喘而已?!八嗽斨?,”原來是殿下——我剛才就有些疑惑。楊撒八,這是個雜胡人名,我沒見過哪個胡人女人戴面紗的。” 吉貞接過盧燧分給她的茶,恭維一句,“明府目光如炬?!?/br> 盧燧對吉貞頷首,“殿下是要回京,路經(jīng)晉陽?這個時節(jié),渡口多發(fā)水災(zāi),殿下還是在晉陽多住些日子。“ 吉貞笑道:“既然回京,當(dāng)然歸心似箭,還是不久留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