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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歸致暮姨?!?/br> “妹阿沁謹啟,愚姊不歸?!?/br> “弟思鴻手啟,長姊親筆?!?/br> 袁媛磨了半夜的墨,看著她一封封擬好,心中不安越來越大。 她小心旁敲側擊,不歸輕笑:“夫子放心。只是國都事畢,我將與思遠離去。倉促不及告別,一別今生難見,只能此時落筆致歉而已?!?/br> 她寫了許多,中途熬不住,灌了一碗藥提神,堅持要完成這故人別。 夜風自窗外呼嘯,她寫了許久,信紙晾了滿桌,一張張收入信封里封好,委托袁媛來日送去。袁媛以為她終于完成這耗心神的工作,卻見她轉身去抱出一個長匣子,打開時,一支造工極上的箭矢靜靜躺著。那箭頭泛著奇異的黑色,不詳如她的右眼。 不歸寸寸撫過那箭矢,長長的睫毛在燈燭下晃出剪影。 她撫過箭,并指按了匣底,掀開第二層暗格,從中取出了三卷黃軸與一塊朱墨。 當她攤開玄卷鋪在書桌上時,袁媛驚得說不出話來。 那是——空白的圣旨! “夫子,勞煩磨朱墨?!?/br> 袁媛反應過來,驚愕地低聲道:“殿下,偽造圣意是大罪!即便來日康王登基,這些圣旨也要經(jīng)由宗室審核,一旦暴露……” “噓?!彼Q食指在唇上,異瞳在燭光里斑駁。 “我三歲習字,臨了他十二年的帖。” 她一遍又一遍地鋪玄卷,低著頭:“陛下案頭,有些案牘是我代筆批,世人不知道,誰也不知道?!?/br> 袁媛一陣膽寒,最后還是低頭磨開了那塊朱墨。 “玉璽在宮中,賈叔一直守著。我已吩咐了羅沁,待那印章在這旨上蓋入一個烙印,假比真還要真?!辈粴w提筆,緩緩蘸飽鮮紅的墨,腹稿打好,站起身來撐在書桌上,落筆瞬間神色氣勢皆變。 冷而強硬,說一不二。 三封圣旨皆擬好,一氣呵成,無一字紕漏。任是宗帝楚照白來,恐怕也分不出字跡真?zhèn)巍?/br> 她擬完三封安置后宮的偽旨。第一封是立慧妃為后,變相地宣告康王嫡子。第二封有些驚世,宣告柔妃陳暮當出宮掛印,聯(lián)同三公子鎮(zhèn)守國境。第三封最駭俗,竟直接告之天下,還麗妃姚蓉自由身,此后再非楚家宗廟奴、帝王雀妾。 一封立國,一封立疆,一封立人。 她眼中浮起些叛逆妄為的肆意暢快,一閃即過。 擬完偽造的圣旨,最后是前朝布局。這一塊她寫得最快速,筆跡不再工整,只圖個簡明扼要。從兩派遺后癥一直規(guī)列到世家寒門分衡,朝中誰可用,六部哪一部弊病大,事無巨細又簡略清楚地一一寫下了。至于外域軍事一塊,前有蒙圖罕盟約,后有威親王、陳家將這些謀將在,就不需她再來置喙。 到此時,夜將盡,她終于放下了筆,將那三封圣旨和前朝信函放入匣子。 “夫子,勞煩你幫我喚一下萍兒來?!?/br> 袁媛無二話,放下了手里的朱墨,夜朝濃重里去帶萍兒來。 不歸拾起硯上的朱墨端詳,指尖又去沾墨水,輕輕在指腹暈開。她看著指上的薄墨,自言自語:“色如血,想來足夠以假亂真。” 她便挽起白袖繼續(xù)磨那珍貴的朱墨,直到盛滿了硯臺,像剛從手腕上割下去的濃稠。 門吱呀一聲,袁媛帶著萍兒來了。 這少女從睡夢中喚醒,臉上還有些睡不醒的迷糊和嬌憨,擦了擦眼角唇邊,憨憨地看著不歸,又有些擔憂:“小姐,你今兒怎么這樣早起?你白天不舒服,怎么不多休息會呢?” 不歸放下墨召她過來,摸了摸她頭發(fā),溫聲道:“吵醒我們萍兒了,莫怪。” 萍兒一下子激靈過來:“小姐怎么說這個!” 不歸先將一封信函給她:“傻姑娘,我沒有什么能給你,這封書信你帶著,里面廢奴契和地契都有,來日回皇宮還是云游大楚,你與林向隨心所欲便好。” 萍兒睜大了眼睛。 “待天亮,國都大勢定下,你便帶著這個匣子去找沁jiejie?!辈粴w將匣子送到她手中,“辛苦我們萍兒到處傳東西了?!?/br> 萍兒不安且傷感起來,眼睛濕潤著:“小姐,你怎么說得像是要走了似的……” 不歸輕揉她肩頭,凝視了她一會,又說:“以后……用回你的本名吧?!?/br> 萍兒呆?。骸澳且栈匚疫@個賜名么?” “對不起。姓名于人至關重要,小的時候是我任性,因著喜愛給你改了名。丫頭,是jiejie錯了,你本有屬于自己的名字?!?/br> 而不是任何情感的投影。 不歸撫過她發(fā)髻:“我收回的是我自己的愚情。” 交代完萍兒,姚蓉也被傳來了。 這個貌美無匹的女子站在這客房里,姝顏襯得陋室富麗光華起來。她一笑,風華更甚。 她言笑晏晏:“殿下喚我來,是還要安排什么?” 不歸合指,輕聲說:“我希望,你今后能幫羅沁的忙?!?/br> 姚蓉的笑意凝澀了一會,又快速地嗯了一聲:“好說,殿下給的天御令還在我手中呢。以后偌大皇宮,羅姑娘若入主東宮,我一定輔佐好?!?/br> 她這樣聰慧敏銳,以為自己的歸宿到底是那深宮。半生能得安康已經(jīng)很好了,何須再計較籠子深獄,癡種旁人。 她素來是個能讓自己適得其所的人。 卻不料異瞳的合作者開口說:“如不介意,我希望你能作為命婦幫羅沁看著這長丹。今后新朝,權貴之家翻牌,國都中世家寒士若有摩擦,依姚蓉之能,你必能從中轉圜?!?/br> 姚蓉猝不及防地受了驚嚇:“什……什么命婦?這怎么可能?可我是、我已是……” 不歸打了個制止的手勢:“我所能做的只是一封圣旨還你自由,但今后世俗偏見,你自己若跨不過去,你便永遠還是麗妃而不是姚蓉?!?/br> “但我想,”不歸微微瞇了眼,“你一直在做的便是姚蓉?!?/br> 這個貌美無匹的女子站在這客房里,她的落淚與展笑一樣風華絕代。 姚蓉離去,最后傳來的是宛妗。 不歸想起最初看見她的情形來,瓷一般的小女孩杏眼彎彎,身后的小魚兒瞪得眼珠子幾乎要掉出來。 如今她站在那里,杏眼里的笑意變成了淚意。 “外頭的風云,都聽見了么?” 宛妗沒有回答,只是彎下腰捂住雙眼。不歸來到她面前,低頭對她輕聲:“你受著家族的蔭庇,即便無辜,當大樹倒下時,你余生也只能與它的陰影共存?!?/br> 宛妗顫抖著,但吐字清晰:“我不會逃。如果一切都是真的……我和他們一起承擔?!?/br> 不歸抬手想撫她的發(fā),又收了回來:“叛國大罪,你冠以馮姓,此后便永遠是罪臣之后,永遠直不起腰來。即便如此,你還是想擔著定王妃的名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