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筆趣閣 - 耽美小說 - 客舍青青在線閱讀 - 分卷閱讀245

分卷閱讀245

    話,心底深處他認為,豹崽子的這副眉眼于此刻的自己,是種不小的安慰。安慰的緣由,他不想深究,就讓一切像表面上看上去那樣罷。

“我以前在南京住過很長時間,有很多認識的人在那里?!?/br>
阿徹仔細地瞧著他的臉,“所以——你擔(dān)心了?你認識的那些人會遇到危險?”

李沉舟搖頭,“他們都很聰明,會將自己照顧得很好……他們多半已經(jīng)到達安全的地方了——比我們要安全的多?!?/br>
阿徹低頭打結(jié),裝作無謂地問:“他們都是些誰呢?跟你什么關(guān)系?”

李沉舟頓了一下,還是道:“嗯,我的前妻……和一些朋友?!?/br>
“你的前妻?”豹崽兒抬起頭來,“你結(jié)過婚的?”

李沉舟應(yīng)了一聲。

“然后你們又離婚了?結(jié)婚后的那個離婚?”離婚,還是個頗時髦的新詞兒,小崽兒好奇地重復(fù)了好幾遍。

“嗯,是的,她嫁給了另外一個人……那個人很愛她?!?/br>
阿徹搔著臉,望著李沉舟,想從他臉上看出點兒什么來,“你很難過?……你很愛你的前妻?”

李沉舟望著江面,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小崽子動了動,抓著繩頭挪到李沉舟身邊,又打了幾個結(jié),問他:“你是不是還想著見到他們——你的前妻,還有其他什么人……你知道他們上哪兒了嗎?”

李沉舟勉強笑了笑,“安全的地方啊,四川、云南,山多、易守難攻的地方。”

“你將來會去找他們嗎?”

李沉舟默默地將最后一段繩子打好了結(jié),“不會?!?/br>
“為什么?你不是想見他們的嗎?”阿徹追問,心里卻有點兒高興李沉舟這么說。

這次李沉舟沒有回答他,只是將一只大掌拍了拍他的腦袋,又揉撫了兩下。

第二日,太陽終于破云而出,在江面上劃下一道金光。幾條船上的難民醒來后,語聲喧嘩,吵吵嚷嚷,心上的陰霾跟著頭上的陰霾一起消散了些。不多時,就有人要求開船,趕行程,好早日著陸登岸。

那位武漢同行也是這個意思,趁著手下的幫工在那邊落帆,過來向費老頭兒打招呼,“費老保重——我們西上去了!”風(fēng)吹日曬成醬色的手,不住地拍打著費遠空的肩膀,一下下地頗為沉重。

費老頭兒將煙斗取下來,含混地應(yīng)著,很想跟往常一般說“回見啊——”,卻是說不出來。想當(dāng)年有一回他跟這位同行在長江上相對而行,隔著五十多米遠的水上距離望見了對方的船,兩個人一同爬到桅桿上大聲喊話,何等的意氣風(fēng)發(fā)!

而今再沒有這樣的意氣風(fēng)發(fā),有的只是同行慢慢轉(zhuǎn)身離去,下到陸地,站在地上對他喊:“費老,趁早掉頭回去罷,東邊已經(jīng)去不得啦!”臨別寄語一般,跑回自家的船上。半個鐘頭之后,同行的船起錨離岸,向著逆流卻安全的西方駛?cè)チ恕?/br>
費老頭兒骨節(jié)突出的手指,神經(jīng)質(zhì)般地撫摩著手里的煙斗,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那條船消失的方向,望著它漸漸地成為一個小點,然后,便連小點都沒了,只剩下一望無際的長江,那鐵灰色的江面、江面上跳躍的金光。

這樣的江面,他看了近六十年,可是從來沒像今天這樣,讓他感到一種傷感的惆悵。他沒有念過私塾,對詩詞歌賦全無了解,他不會知道有一句唐詩描寫的就是這樣一種情感——“孤帆遠影碧空盡,惟見長江天際流”。甚至這句詩也不能完全詮釋費遠空此刻的心情,寫這句詩的人,一定沒有見到過像眼前這種鐵灰的江水、云層重垂的天、難得一見的冬陽,以及被異族入侵的戰(zhàn)火和難民。這種情感不僅僅是惆悵,這種惆悵也不僅僅是因為分別,這里面還包含了其他很多東西。這些東西,對費老頭兒胸中那顆常年粗拙的心而言,是完全全新,全新而陌生的。這種陌生的情感是那么得不可思議,它好像預(yù)示著什么,預(yù)示著某種命運,某種明知不可為卻仍舊為之的東西。

什么東西呢?費老頭兒不想弄得太明白,他不是什么情感充沛的詩人。相反,他立身的根本在于行動,他是行動的強者,他是江上的強人。

江上的強人,不會允許接了單子半途后悔,因為前方危機四伏而折船回頭。怕死的人可以跟著那些難民船就此折返,他費遠空就算是孤身一人,也要開到蕪湖去,完成這一單的!

費老頭兒把前方的情勢給船上的幫工講開,告訴他們想回去的,現(xiàn)在還有機會回去,他絕不怪罪任何人。然后又轉(zhuǎn)向李沉舟,“老燕,你也是,想掉頭就跟著那些船一起走,我跟他們的船頭打個招呼……”李沉舟跟他認識的時間不長,比其他幫工還有理由自保。

話一說出,阿徹的眼睛就盯緊了李沉舟,用的是豹崽子瞧自家獵物的眼神。心情有些緊張,小嘴又開始不自覺地撇上了。

“阿徹,你也一樣,”費老頭兒最后轉(zhuǎn)向自己的孫子,“這次不比以往,我看你還是會秀音那邊待著會安全些,這趟船你也別跟了……”

“不行!”小崽子拒絕得很干脆,“我就要待在船上,別的沒有地方去!回秀音那里,怎么回?老公雞跟母雞吵架,我會受夾板子氣,我不去!你是我爺爺,我就跟著你!”

邊說邊脧著李沉舟,就看他怎么說。

李沉舟——無所謂危險還是安全,同時也不想離開豹崽子那副既像又不像的眉眼。他也看著阿徹,向費老頭兒道:“沒什么的,我不用回去?!?/br>
阿徹的眉眼一下子舒展開來,明明想笑,卻強壓著嘴角的彎度,只有那雙眼睛,春回江南一般,柔波點點,明亮耀眼。

李沉舟了解地拍拍他,說起來——那個人笑起來,也是一副江南春/色的風(fēng)情吶……

船上其他幫工,或出于岳陽人的義氣,或出于已經(jīng)應(yīng)承下的臉面,都表示愿意繼續(xù)行程。除了一個幫工,家里的媳婦兒剛生了兒子不久,實在牽掛,提出想下船回去之外。費老頭兒非常理解他——他自己要是有妻有子有家有親的,決計不會接下這筆單子的。他結(jié)了這么些天的工錢給那位幫工,親自把他送到其他難民船上,自此分手。臨近中午,西上的難民船陸續(xù)離開了,岸邊只剩下他們這一艘東去的船。

天上挪移過來半片云翳,遮擋住了陽光,長江上立刻陰寒起來。費老頭兒心中的豪情的氣焰,燃到現(xiàn)在,已經(jīng)頗為疲憊,有點無以為繼。嘴里的煙斗拿了出來,又放回去,放回去,又拿出來,豪情用完之后,是什么支撐著他繼續(xù)東行呢?

阿徹忽然道:“爺爺,西北風(fēng)起了,生帆罷!——早去早回!”尚未變聲的童音,清脆而自信,完全沒有成年人的多愁多慮、瞻前顧后。

費老頭兒回眼瞧自己的孫子。一個正在成長中的少年,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