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點上……”

李沉舟拿了一份，心不在焉地翻起來。他不在乎吃些什么，他會來僅僅因為請他的人是蕭秋水。他原以為蕭秋水請客，會只有他們兩個。先前聽梁斗說是一伙人在一起，他承認有點失望，但還是來了，原因還是那一個——因為請他的人是蕭秋水。

菜單上的東西大同小異，李沉舟翻了一遍，說了個“剁椒魚頭”，就將菜譜還了回去。他報這個不是他自己愛吃，而是他母親李萍喜歡吃。那個時候魚尾巴和魚頭經常是最沒人要的部分，會很便宜地隨便處理掉。李萍買來后會放很重的剁椒，當成一道大菜端上桌。李萍經常一邊吃一邊說：“其實，魚頭最好吃，比魚身子還好，對不對？又便宜，又能嘗鮮……”

梁斗和梁襄也說了一兩個菜。

其間，唐柔和梁襄聊了起來，蕭秋水飛快地看了眼李沉舟，轉頭跟唐方說起話。李沉舟感受到蕭秋水的視線，抬眼望過去，看見蕭唐兩個正說得投機。他不禁多看了唐方幾眼。

說起來，這個唐姑娘還是蕭秋水的未婚妻——他幾乎把這茬給忘了。唐家的唐方——就像趙家的趙三小姐，好相貌、好出身，受過良好的教育，性格……大概也可人。總之，的的確確是豪門望族的好媳婦人選。她跟蕭秋水，就像當年師容跟她的表哥，天造地設，佳偶天成。但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，最后趙師容跟一個流浪的窮小子離家而去，以至于到現在，趙家的人都恨死了李沉舟。在李沉舟還不是權力幫幫主的時候，趙家的人不露面，不回信，不收禮物；直到李沉舟名聲大噪之后，才偶爾在逢年過節(jié)差人送信送東西，信首一律只有趙師容的名字，權當沒李沉舟這個人。趙師容氣不過，替丈夫不忿，反倒是李沉舟說家里人肯來認你，是好事，畢竟血濃于水，還是不要鬧得太僵了吧。

這個時候，梁斗低聲道：“我后天讓襄兒搬過去？”

李沉舟說：“嗯，我今晚過去跟老屈交代一下，要不一會兒我們一起去一趟？你們跟老屈見下面?！?/br>
“好?！?/br>
“老屈是誰？”邱南顧一直豎著耳朵在聽他們的對話，冷不丁發(fā)問，聲音是一如既往得大。

所有人都看過來，蕭秋水瞥了眼梁斗，然后就目光炯炯地望著李沉舟。

李沉舟看看梁斗，梁斗會意，向邱南顧笑道：“一個朋友?！?/br>
邱南顧窮追不舍：“你們要安排梁襄搬到哪里去？”

這下連梁斗都有些不知如何招架。這時梁襄發(fā)話了，語帶戲謔：“我們家的私事兒，你問那么多干什么？”

邱南顧終于覺出有些不妥，嘴里卻兀自嘟囔，“私事兒就私事兒唄！不就是跟李幫主攀交情麼……”

李沉舟聽了，撫著手上的玉扳指，保持沉默。

蕭秋水的目光一直定在他身上。李沉舟感覺到了，回望過來，卻看見蕭秋水又將視線轉了開去。

李沉舟撫玉扳指的手就停住了。

上菜了。一盤盤，一疊疊，散發(fā)著熱氣和各種辣椒的略微刺激的香氣，引得邱南顧鼻子直抽。眾人的目光被接連而來的菜色吸引住，滿桌子看過去，這里紅亮、鮮綠，那里烏棕、燦黃。

梁襄見了，道：“今晚吃完飯，胃里肯定又要火燒火燎的?！?/br>
邱南顧已經把筷子伸了出去，“火燒火燎也要吃??！”筷子一挑，一大塊滴著紅辣油的油花花的魚片，丟進自家盤子里。

李沉舟沒什么食欲，看著一盤盤泛著油光的辣味葷腥，遲遲不下筷子。片刻，他把筷子伸向剁椒魚頭周圍的粉絲。一縷縷銀白色的粉絲，蘸上魚頭中火蒸下來的汁水，佐以末狀剁椒，是這道菜中他最愛的部分。以前跟母親李萍在成都的時候，就是李萍吃魚頭，他吃粉絲。潛意識里，他覺得魚頭本就該讓給mama的，盡管李萍對他長年難露笑臉。

李沉舟吃了一筷，覺得味道還不錯，便又舉箸，欲再來一些。誰知，還未觸上粉絲，斜刺里就插來另一雙筷子，直直指向他看上的那塊粉絲，且動作比李沉舟要快，后發(fā)而先至，其中一支筷子插入李沉舟兩支筷子中間，將那團粉絲釘在了盤里。

李沉舟抬眼去看筷子的主人——蕭秋水恰好也看向他。兩人同時一怔，隨即都表情有些不太自然。兩雙筷子就定在了那里。

旁邊的唐方和唐柔都看見了這一幕，不約而同地互望一眼——誰都知道，蕭秋水最愛吃辣粉絲。

李沉舟覺出氣氛的異樣，首先將筷子抽了回來，轉而去挾了一塊牛百葉，放進嘴里。

蕭秋水的筷子仍停在原地。他注視著李沉舟的一舉一動，看著李沉舟收回筷子，不聲不響地挾了其他的菜，眼睛不再看他。忽然，在一股莫名的沖動之下，在他來不及阻止自己之前，他挾了一大團粉絲，胳膊橫過邱南顧面前，將粉絲放在李沉舟的盤子里。

然后，蕭秋水才仿佛意識到自己做了件什么事。他的臉驀然漲得通紅，不得不故意地清嗓子，來掩飾自己的尷尬。他忐忑地望向李沉舟。

李沉舟靜靜地看著他，眼里慢慢泛上溫柔地笑意。接著，笑意傳染到嘴把上，將嘴角拉起一個小小的弧度——眼里星光，嘴上彎月，李沉舟一瞬間容光煥發(fā)。

除了邱南顧，一桌子的人都放慢了動作瞧過來。也多虧邱南顧，桌上的氣氛才沒有靜謐至尷尬。

只見邱南顧手上挾著一筷子牛rou，嘴里鼓鼓地大嚼大咽，講話都不清楚了，“老蕭，你也會拍人馬屁啊！這殷勤獻的！……嘖嘖，你們都巴結李幫主了，我也不能落后……”直接將一筷子牛rou丟到李沉舟盤里，“喏，李幫主，你好像不怎么吃菜嘛！……想吃什么，我來替你挾！”

然后，不管不顧地，筷勺齊上，把李沉舟的盤子裝的跟他自己的一樣滿才罷手。

這時的李沉舟眼里已經不僅是笑意了，他簡直快笑出聲來。今天他來對了——蕭秋水的朋友很討喜，蕭秋水——也沒有讓他失望。

不過面前這么滿滿一盤葷腥，實在是……光看看就飽了。

梁襄看出這一點來，搖頭輕嘆：“馬屁拍在馬腳上?！?/br>
邱南顧一點就爆，“素質！梁大公子，請注意自己的素質！”

梁襄笑而不應。

最后還是梁斗道：“李幫主不愛吃大葷的?！?/br>
“??？”邱南顧口一張，露出半嘴嚼爛了的牛rou，“不吃大葷……這，這有力氣練拳打人嗎？”

“這個問題，由李幫主來回答?！绷憾沸Φ?。

李沉舟將上面的菜撥開，把粉絲從底下挑出來，“我已經很久不需要打人了?！?/br>
邱南顧“哦”得一聲，尾音拖得長長，可還是不依不撓，“那萬一又需要打人了，怎么辦呢？”

這種問題一出，通常人們會認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