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雜物間，在里面東翻翻西翻翻，最后，喜滋滋地拿著一個臉盆走了出來。

“望兒，你看這臉盆不錯吧？”奶奶手腳麻利地用水洗了洗這積灰了的臉盆，洗干凈后，又打開水龍頭，放了點水進去，接著，把綁住烏龜?shù)募t繩一拆，烏龜被放進了臉盆里。

姚望本是個表情不多的人，此時卻被生生逼出了一個無法言說的糾結(jié)表情——

這臉盆，是個大紅的塑料臉盆，上面還有大朵大朵的花兒——一看就很有年代感。

這烏龜雖不是翠綠、碧綠等鮮明的綠，但也是一種綠。此時被放進了這么一個紅通通的喜慶盆子里……

真是萬紅叢中一點綠。

雖然這綠大了不止一星半點。

奶奶滿意地看著自己的“杰作”，摸了摸烏龜?shù)谋?，對姚望說：“飯后你就連臉盆一起帶回去吧，記得要好好養(yǎng)哦，讓你的狗別欺負它?！?/br>
姚望看著這臉盆和這烏龜，心情實在是難以言喻。他張了張嘴，做最后的掙扎：“奶奶，你一個人住，不如讓烏龜陪著你……”

奶奶轉(zhuǎn)頭又整理起買來的食材：“我想養(yǎng)就再去買一只，這只你帶回去——想吃玉米排骨湯還是糖醋排骨？”

姚望：“……糖醋排骨。”

飯后，姚望把大紅臉盆，和臉盆里那只整個縮在里面的烏龜，放到了后備箱，開車回了家。

姚望住在市區(qū)一個單身公寓里。

公寓不大不小，一個人住綽綽有余。

停好車后，他來到后備箱前，先前后左右快速看了一眼——確定周圍沒人后，他這才快速打開后備箱，端出臉盆，又快速走到電梯前，騰出一只手按了電梯。

電梯從樓上下來，“?！钡囊宦暣蜷_了。

姚望正準備往前邁的步子卻突地停住了——

“咦，姚望？”一對夫妻從電梯里出來，男的驚奇地指著他手上的紅色臉盆，大叫起來，“你在這……紅色臉盆里養(yǎng)烏龜？不是，你會養(yǎng)烏龜？”

男的是姚望的大學(xué)同學(xué)，大約也是不知道怎么形容這臉盆，也無法想象姚望這樣的人會養(yǎng)烏龜，臉上的表情很是精彩。

一下看看姚望，一下又看看臉盆和烏龜，滿臉的不可置信。

姚望：“……”

太丟人了。

回到公寓，姚望把臉盆隨手一放，放到了客廳的地板上。

狗還寄養(yǎng)在寵物店，姚望決定明天再去帶回來。

今晚實在是有點糟心……

他換上拖鞋，低頭看著那烏龜，烏龜正小心翼翼地探出爪子，繼而探出腦袋，笨拙地左顧右盼……頓覺更糟心了。

然后便不再理烏龜，一邊脫衣服一邊往浴室走去。

不一會兒，水聲響起。

------

半夜，喻子歸從龜殼里探出腦袋。

一點一點，十二萬分地小心翼翼。小眼珠子先滴溜溜轉(zhuǎn)了一圈，黑漆漆的，周圍沒人。緊接著，四肢也從龜殼里鉆了出來。

幾個小時前，姚望洗完澡后，不知搭錯了哪根神經(jīng)，喂了烏龜一點生豬rou。作為一只烏龜，生豬rou是很好吃的。喻子歸明顯感覺到自己現(xiàn)在烏龜?shù)纳眢w在吃了rou后，一本滿足?？墒牵鳛橐粋€人，喻子歸心理上十分別扭。

那可是生豬rou??！

生、的、啊！

喻子歸簡直想扒開喉嚨吐出來！

然而……吃了就是吃了。

最終，喻子歸把它拉了出來。

于是，紅通通的臉盆里，原本清澈的水面上，多了幾坨黑乎乎的屎。

烏龜?shù)氖翰淮?，何況喻子歸現(xiàn)在這個烏龜身體，并不大。也沒什么臭味。只是……誰他媽愿意呆在泡著自己屎尿的水盆里?。?/br>
烏龜?shù)男《掏扰腊∨?，爬啊爬——他要爬出去?/br>
作為一個人時，喻子歸從來不覺得一個普通的臉盆有多大多高。然而現(xiàn)在作為一只烏龜，他深深覺得，這臉盆高得簡直就像摩天大樓一樣！

臉盆還滑，烏龜?shù)男∽ψ幼ゲ贿M去，不太能使得上力。

喻子歸就在這重復(fù)又重復(fù)的“往上爬——滑下——再往上爬——再滑下”中循環(huán)往復(fù)。

“媽蛋！”不知爬了幾十次，喻子歸氣喘吁吁，雖然作為一只龜，也實在看不出他哪里氣喘吁吁了。

“等老子變回來！第一時間要打爛這個盆！”喻子歸深吸一口氣，不斷給自己洗腦——淡定、淡定，我可是風度翩翩溫文爾雅的頂級攝影師……

休息了好一會兒，喻子歸才覺得恢復(fù)了些力氣，于是又開始往上爬。

上天大約被他這股鍥而不舍的勁兒打動了，終于——他站了起來！

前爪搭在臉盆上方，后腿撐著笨重的身體，喻子歸伸長了脖子，一百八十度地轉(zhuǎn)著腦袋，興奮地打量四周。

烏龜在陸地上是高度近視，雖然能通過收縮眼瞳看到遠處，但清晰度不怎么樣。不過烏龜?shù)囊故心芰O佳，是平常的兩倍以上。

于是，喻子歸滿足了——終于看得比白日里要清晰了些啊。

這客廳挺大的，東西擺放也挺整齊，裝修設(shè)計和家居風格也是喻子歸喜歡的。但是——再喜歡也阻止不了他想離開的決心！

喻子歸前腿用力撐起自己，后腿也努力往上蹬，脖子更是往外伸得老長。他使出了吃奶的勁兒——

“啪嗒”一聲——

摔了個四腳朝天！

臉盆里的水被濺得飛起，連那幾坨黑乎乎的屎——也被壓得散開了——水面漸漸變得渾濁……

天旋地轉(zhuǎn)來得太快，喻子歸作為一只龜沒經(jīng)驗，完全來不及反應(yīng)——

“咳咳咳——”

臥槽它剛剛是不是喝進了那……水？

背殼又重又厚，喻子歸摔得并不疼?？墒恰n天?。∧撬撬?/br>
喻子歸欲哭無淚，四肢在空氣中亂蹬，嘴巴一張一合，好似在吐著什么。

怎么辦？

翻不過來啊！

------

第二日是周一，要上班，姚望起了個大早。

他打著哈欠走到客廳時，余光一瞟，便發(fā)現(xiàn)了詭異的一幕。

昨兒帶回家的那只烏龜，竟然翻了個面，仰躺著。烏龜不小心四腳朝天并不奇怪。奇怪的是這烏龜怎么沒有再翻回來，而且——

為什么這烏龜?shù)乃闹家话肟s在龜殼里，一半無力地垂著，而腦袋……腦袋為什么伸得這么長？還是往上伸的？

看這架勢，是往上伸了好久吧？

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，姚望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這烏龜腦袋上的青筋。

“應(yīng)該沒死吧？”姚望想著，走到臉盆旁，踢了踢臉盆。

渾濁的水面頓時起了波瀾，一下一下地往烏龜身上撞。

喻子歸此時已經(jīng)來不及顧及那臟水了，他像是見了救命恩人一般，雙眼倏地亮了。仿佛在一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