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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意,獨獨對身邊人,他傾盡全力地要去珍惜。日子過得久了,相守得長了,似乎就會忘記有些事是要有終點的。這一年的最后,窗外靜靜飄起了雪,方蘭生戴著百里屠蘇曾送給他的東西離開了他,白色項圈上的羽毛在他胸前飄飄蕩蕩,百里屠蘇坐在床榻前愣愣握著他的手,直到玄慧大聲地叫百里屠蘇的名字,他才恍然驚醒。大雪方蘭生到死也不知道百里屠蘇長生的秘密,他只是奇怪,木頭臉總也不老,總也不老。百里屠蘇這一生可能活得很久,卻終究入不了輪回。天墉城的雪又下起來,百里屠蘇走在天墉城的山路上,靜靜看著雪落在自己腳下,即刻融成了水汽。人都說執(zhí)劍長老是成仙了,妙法長老前些年就去世了,掌門年事己高,只有執(zhí)劍長老卻仍然是原先的樣子——相貌絲毫未變,人反而漸漸開朗了許多,不知是不是在山下一番尋劍的游歷讓他心性大變。連山上的女弟子們都說,執(zhí)劍長老會笑了。玄惠和玄林如今在天墉城己經(jīng)是長老級別的人物,每日忙于瑣事,無暇顧及其他,方蘭生去世的事情曾讓玄慧好是傷心了一陣,雖然不敢對門中人提起向他人學(xué)藝的事情,可方蘭生對他來說就像百里屠蘇一樣的重要。……或許還要更重要。日子這樣過著,又是十幾年過去,掌門也駕鶴西歸,故人越來越少,執(zhí)劍長老在山上的日子也頗為清閑,清閑到他有日閑不住了,下山去了一趟琴川,回來時路過山下月牙村,正碰上劫匪屠村,這惹起百里屠蘇一番并不怎么好的記憶。可惜他去得晚了,村子里沒剩了幾個活人,百里屠蘇在村里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,在—座橋邊的空屋門口看到屋里床下躲著個小狗似的東西,正不停地發(fā)抖,而他身邊正躺著一個死去的女人——這小孩,看來已經(jīng)成了孤兒。百里屠蘇靠近一步,那小孩當(dāng)即哭了:“不要……不要殺我……mama……”百里屠蘇猶豫良久,沉聲道:“沒有人殺你?!?/br>周圍很靜,一直到那小孩撅著屁股從床下面爬出來,他睜開一雙哭得發(fā)腫的眼睛,抬頭看著眼前這個穿著黑衣服的高大男人,似乎很害怕。他吸了吸鼻子:“仙人……”阿翔從門外飛進(jìn)來,停在百里屠蘇的肩頭上,他仰著脖子叫了一聲,意思大約是村里己經(jīng)沒有活著的人了。那小男孩撲在死去的女人身上哭著喊mama,百里屠蘇嘆了口氣,走出門,他轉(zhuǎn)身想走,沒走兩步,他不知怎么停下了。阿翔用尖嘴撓了撓自己的毛,百里屠蘇還沒挪動腳步,阿翔拍起翅膀一飛,忽地又鉆回那屋子里。“……干什么打我,哪里來的肥雞……!”從屋里傳來那個小孩帶著哭泣的煩惱聲。百里屠蘇垂著眼睛,半晌他走了回去。冬至執(zhí)劍長老從山下領(lǐng)回來一個小孩,年紀(jì)這么小的弟子,大概比當(dāng)年的百里屠蘇還要小。不過百里屠蘇是個甩手掌柜,他帶著那小孩吃了頓熱乎飯,始終不言不語,那小孩便抬頭看著他,說仙人你怎么不說話呀。百里屠蘇搖搖頭。“……仙人好是好,怎么像個木頭一樣?!蹦切『⑼低掂止局?,不慎就被百里屠蘇聽到了。他臉色有點變,八成是有點受不了,叫來了玄慧玄林,百里屠蘇大手一揮,就把那小孩丟給他倆了。“照顧好他?!卑倮锿捞K臨走時說。小孩沒有名字,玄慧要給他起名叫玄蘭,玄林死活不同意:“跟個女孩似的。就算你惦記小師父,也不是這個惦記法?!?/br>玄慧有點不高興,卻也沒有反駁玄林的話。改叫玄岑的那小孩吃著飯問:“玄慧師兄,誰是小師父?。俊?/br>玄慧道:“小師父是除了大師父之外的一個師父,不是天墉城人,已經(jīng)去世很久了?!?/br>玄岑睜著圓溜溜的大眼:“小師父去世了,為什么大師父還活著,我看大師父還很年輕……”玄林笑著收起碗,這小師弟話還挺多。玄慧搖搖頭:“差距很大,執(zhí)劍長老已經(jīng)成仙了,小師父他只是個普通人?!?/br>“普通人也可以做師父嗎?!毙謫柕?。玄慧笑道:“小師父不是一般的普通人?!?/br>“那不也還是普通人……”玄岑嘟囔道。玄岑還和玄慧說起師父不茍言笑的樣子,像個木頭。玄林笑著說,小師父也愛這么說。“方老爺那時候總叫執(zhí)劍長老木頭臉,執(zhí)劍長老也不生氣。”木頭臉……玄岑愣愣地聽著,眼睛—眨一眨的。門中人都說,執(zhí)劍長老意外收了個話很多的小徒弟,而執(zhí)劍長老顯然是有點后悔,每天都躲著那小孩走,而漸漸的玄林似乎意識到了什么,就讓玄岑不要圍著執(zhí)劍長老轉(zhuǎn)了。“他老了,經(jīng)不起你這么鬧。”玄林對他說。玄岑搖搖頭:“我只是……想和師父打招呼?!?/br>“招呼也別打了?!毙置哪X袋說。玄林說的很對,雖然很多人都沒感覺到,但百里屠蘇真的老了。他在天墉城安然度過了最后幾個月,到末了,身邊也不過一把焚寂,阿翔垂著頭立在他床邊,幾個徒弟守著他,玄林聽著百里屠蘇低聲和他說話,說要守好天墉城,照看好玄慧和玄岑。玄慧在一邊低著頭不言語,玄岑卻意外地掉起了眼淚——他今年已經(jīng)滿十三歲了,個頭卻還是長不高,小小的,到執(zhí)劍長老去世了也沒有長高。百里屠蘇最后看了玄岑一眼,他的眼神似乎在笑。摸著玄岑的頭,他低聲說,別哭,長不高也有長不高的好。立春執(zhí)劍長老去世時,許多天墉門人都來探視。玄岑跪在長老身邊,目光愣愣望著長老腰間垂著的那個珠佩。雪白的珍珠,帶著些銹跡的銅色梅花,被一根絲線串連著藍(lán)色的絲墜,系在執(zhí)劍長老黑色的衣帶上。當(dāng)晚,房間里燈火通明。玄慧被人叫了出去,剩了玄岑自己跪在執(zhí)劍長老身前。他眼睛還是紅的,揉了揉眼睛,玄岑低著頭,認(rèn)真跪著。他無端有點困,已經(jīng)是深夜時分,四周靜溢極了,連人的呼吸都能聽見聲音。……玄岑困得睜不開眼睛,他又用力揉了揉眼,待再睜開,卻被面前的一切嚇了一跳。這是哪里?像是踩在云上,到處都摸不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