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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旁看著他,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。“我走了呆瓜,再見。”方蘭生怔著點點頭,“再、再見?!?/br>門從外面被襄鈴關(guān)上,方蘭生獨自坐在黑暗里,他低頭愣了半晌,放在身側(cè)的手又碰到那珠佩。他趕忙伸手握住,就像這么做他就能握住一縷光。方蘭生躺在床上,翻身蓋了被子。原來盲人的世界是這樣的。生活永遠停止在黑暗,只能靠旁人的聲音來判斷白天黑夜,害怕他人的觸碰,卻又時時陷入獨自一人的恐懼,不可自拔。這一晚上木頭臉沒來,方蘭生忽然覺得有點想他。他自個兒躲在被窩里,怎么也睡不著,越睡不著就越覺得害怕。黑暗像一頭野獸,能吞噬掉很多東西,光明,希望,甚至生存的勇氣……方蘭生的手緊緊握著那珍珠佩,他深吸一口氣,帶著夜露和海的味道被吸入肺里,方蘭生在黑夜里努力堅持著。總在這種時候他才意識到,自己有多么沒用……“木頭臉……”他啞著嗓子念著,像是多念一句他就能不害怕一點。第三十四章百里屠蘇在傍晚時分遇到了陵越和芙蕖——一個是他的大師兄,一個是小師妹,在這天墉城里,他們是除了師尊以外,和百里屠蘇最親近的人。陵越告訴百里屠蘇,師尊命他明日辰時于天墉城祭壇之上等待,言下之意,就是答應要為他解封了。芙蕖聽不懂,她看著百里屠蘇,皺著眉頭,“屠蘇師兄,我聽師父講,你已經(jīng)被執(zhí)劍長老逐出、逐出……不、不是真的吧?”百里屠蘇搖了搖頭,“……并非師尊如何,當初是我自己執(zhí)意不返昆侖?!?/br>他話說得風輕云淡,陵越卻擰著眉頭。芙蕖撅了撅嘴,“還有啊……大師兄告訴我,屠蘇師兄這一趟回來以后,就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,非常遠……那到底是有多遠?”百里屠蘇聽了這話,望了眼大師兄,他還未答話,就聽芙蕖接著說,“師父他……想把掌門之位傳給大師兄,三年以后將要舉行儀式……三年呢,屠蘇師兄總該回來了吧?你一定會在的,對不對?”百里屠蘇有些訝異,可又明白這在情理之中,他望向陵越,自那日在鐵柱觀告別,他再沒見過他。“恭喜師兄?!彼α诵?,雖笑容很淺,卻很真誠。陵越卻笑不出來,“何喜之有?”百里屠蘇像是被訓斥的小輩,聽他一言,接著不笑了。芙蕖看著百里屠蘇的臉,心想怪不得以前門中人都說,屠蘇師兄誰都不怕,單怕執(zhí)劍長老和大師兄。陵越神情嚴肅極了。“我曾經(jīng),敗于一人劍下,自此以后,再也無緣一戰(zhàn),心中雖存憾恨,亦是輸?shù)每诜姆??!?/br>“師尊與我言明,不會繼續(xù)居于執(zhí)劍長老之位……若有朝一日我當真執(zhí)掌門派,于心目中,已定下執(zhí)劍長老之人選?!?/br>他看著百里屠蘇,嘆了口氣。“此人……即將遠行,那個位子便會永遠空著……”百里屠蘇眨了眨眼,他聽見大師兄的聲音就在耳邊,“……直到有一天……他從遠方回來。”對百里屠蘇來說,在天墉城的一段歲月是他生命里無法磨滅的記憶,而師尊更是給了他第二生命的人。“好?!彼c頭道。“此去一別,師兄與芙蕖都要保重?!?/br>芙蕖笑嘻嘻地與他揮手道別,可是眼睛卻已經(jīng)開始發(fā)紅,陵越則沉穩(wěn)得多。百里屠蘇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,心想自己也該回去休息了。明日,就是解封之期。過了明日,他的命數(shù)便只剩三天。百里屠蘇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,在他還在天墉城的時候他就住在這,這么久了,他雖離開門派,可這里也始終沒有住進第二個人。百里屠蘇閉上眼睛,他雙手撐在腦后,腦海里一片空白。解封,上蓬萊,打歐陽少恭——這是他生命里所剩的最后三件事,百里屠蘇很清楚,他沒有時間,也沒有機會能再做些別的事,見別的人。他在床上翻了個身,沉默中驀地睜開眼睛。他緊緊握著右手,就在這日清晨,他還用這只手撫過那個人的頭發(fā)和臉頰。那個人的頭發(fā)有些軟,帶著股檀香的味道,那個人的臉清瘦了許多,但摸起來也并不咯手……百里屠蘇望著自己的手心,手指張開,又攥緊,似乎這么做,他就能一直記住那個觸覺,那個味道。他喉嚨動了動,到底又閉了眼睛,百里屠蘇呼吸平穩(wěn),安靜地睡去。天墉城清氣彌漫,壓抑住了他身上的煞氣。而等過了這夜,所謂煞氣也就到了結(jié)束的時候。方蘭生睡得很混亂,等襄鈴把他從床上搖醒的時候,發(fā)現(xiàn)他居然在發(fā)抖。他在夢里看到了二姐,無論他怎么喊,二姐都不回答他,他沒辦法,只好朝二姐跑過去,有人在身后拉他,方蘭生回頭一看,居然是木頭臉。“你二姐已經(jīng)死了?!蹦绢^臉皺著眉頭對他說。方蘭生不信,他抬著頭對木頭臉大喊道:“你憑什么這么說!”木頭臉很認真地看著他,語氣輕描淡寫:“因為我也……”方蘭生傻了眼,他看著木頭臉,“你胡說什么!你這不好好的!”木頭臉朝他露出一個笑容,他這輩子大概都沒對方蘭生這么笑過。“舍不得我嗎。”方蘭生一撇嘴,“誰、誰舍不得你了!”“我舍不得?!卑倮锿捞K低頭望著他,說道。方蘭生一時沒了話。“我來……跟你道別?!卑倮锿捞K居然伸出手,他摸了摸方蘭生的頭,“你好好養(yǎng)病……聽紅玉的話?!?/br>方蘭生愣愣看著他。“你好好養(yǎng)病……聽紅玉的話?!?/br>“你好好養(yǎng)病……聽紅玉的話。”“你好好養(yǎng)病……聽紅玉的話?!?/br>……方蘭生在夢中猛地醒來,他一身冷汗,重重喘著粗氣。“呆瓜,呆瓜你怎么了!”襄鈴就坐在床頭,可惜方蘭生并看不見她。“木頭臉死了……”方蘭生怔了怔,過了大半天他才安靜下來。“……是夢?!?/br>*延枚一早起來,搖著頭走出房間,一眼就看到對面屋門前的空地上,一個藍色的身影正在喝喝哈哈地打拳。“方公子!”延枚驚訝道,他走過去,見到方蘭生的動作也停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