固然又潮又悶,但對顧頤來說,行動倒自由了不少，因為天空大部分時間都是陰云密布,基本看不到太陽。

張良家那幾條巷子,車子根本開不進去,兩人也只能把車停在巷口，然后步行進去。

巷子狹窄,人卻不少,兩邊還有早點小攤，炸油條的、下餛飩的、做粢飯的,到處都飄著點香氣,唐驥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肚子：“好像有點餓了。你餓嗎？”

顧頤倒挺能理解他的。論美食,世界上找不到比中國更強的地方了。想當初他在路易身邊的時候，雖然歐洲各國的美食都能吃到，而且食材聽起來還頗為高級，但老實說——算了還是不說為妙。唐驥長年生活在外頭,看他每次做的菜都被一掃而空,就知道飲食上是個什么水平了。而且今天他們又是沒吃早飯就出的門,會覺得餓是當然的。

“這一家的粢飯做得不錯?！?/br>
“粢飯？”唐驥一臉的躍躍欲試，“這看起來像是某種糕點……”

“蒸飯包油條，然后炸一下?！鳖欘U簡單地介紹，“這家還會配自己腌的榨菜和rou松，很不錯?！?/br>
“那來兩份！”唐驥立馬掏錢。

粢飯糕還在油鍋里滋滋作響，兩人只能站著等幾分鐘。顧頤抬頭往張良家所在的那棟樓望了一眼,卻忽然看見了一個熟人——吳戰(zhàn)山。

吳戰(zhàn)山手里抱著個四五歲大的小女孩，小女孩手里抱了個絨毛小熊，正從小巷那頭走過來。他身邊走著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，穿著寶藍色的職業(yè)套裝，化了得體的淡妝，邊走邊不時地看那個小女孩。

顧頤遠遠地聽見那女人微帶些埋怨地說：“她今天應該去幼兒園。你不用這么慣著她——”

小女孩馬上抱住吳戰(zhàn)山的脖子：“不去幼兒園！爸爸要帶我出去玩！”

吳戰(zhàn)山笑起來，把小女孩在懷里顛了顛：“我們妮妮今天過生日呢，可以不去幼兒園?！?/br>
女人有些不安：“昨天是吳鵬生日吧？你都沒回去……”

吳戰(zhàn)山停頓了一下，笑笑：“他都二十多了，還過什么生日。再說他最近工作也很忙……”

“那你呢？”女人仔細端詳了一下吳戰(zhàn)山，“我看你最近臉色也不大好，有空就多休息，不用總往這邊跑了。其實我這幾天工作不太忙，能照顧得過來，你不用擔心……”

妮妮表示反對：“爸爸要來！”

“好好好，爸爸來，爸爸這幾天都來陪妮妮?！眳菓?zhàn)山連聲答應著。女人嗔怪他：“要把她慣壞了……”

三個人說著話，從路對面走出小巷，一起上了一輛車，開走了。

“嘿——”唐驥在顧頤肩上拍了一下，“看什么呢？”他兩手各捧一塊滾熱的粢飯糕，在掌心里顛來顛去，遞給顧頤一塊。

“沒什么。”顧頤收回目光，接過了粢飯糕。吳戰(zhàn)山在這里還有一個家？吳鵬知道嗎？這父子倆之間的關系顯然并不和睦，會是因為這個原因嗎？

這念頭只在顧頤腦海里閃了一下就過去了，這與他無關，沒必要深究。

唐驥在咬粢飯糕，一邊喊燙一邊眼睛又往別的小攤上瞟，最后到了張良家門口的時候，他們手上又提了小餛飩和豆?jié){油條，讓揉著眼睛來開門的張良大為高興：“顧哥你真好！”

“都是唐總買的?！鳖欘U并不貪功。

張良對上唐驥就有些拘束：“謝謝唐總?！?/br>
“沒什么?！碧企K不在意地擺擺手，“顧頤跟我說，你母親要開始治療了？”

“是?！睆埩记宄鲆话岩巫影峤o他，“我要去照顧她，所以才請顧哥幫我看看房子。顧哥，這又入梅了，你那地下室也不好住，正好住過來吧。醫(yī)院說我媽這第一個療程就得花三個星期，至少要做兩個療程才能有明顯的效果，這段時間我都不會回來住了?！?/br>
他猛然想起唐驥曾經(jīng)說過的話：“哦對了唐總，上次你說的那個事，我問過了，醫(yī)院說阿茨爾海默癥也在他們的臨床試驗范圍內(nèi)，如果要治的話也可以用藥的。不過他們主要是進行重癥治療，如果癥狀輕的話其實沒必要，畢竟是新藥……再有就是那兩個日本過來的專家好像還沒過來，這些日子我都沒見著他們?！?/br>
他有點內(nèi)疚。唐驥幫了他的忙，結果他一點事也沒能給唐驥做。雖然這其實沒他什么責任，日本專家回不回來，又不是他說了算。

唐驥沉吟了一下，給了他一個電話號碼：“如果專家回來，你就給我打個電話吧。”

張良當然滿口答應。他還急著要去醫(yī)院，把鑰匙給了顧頤，嘴里叼根油條，背個包就走了。顧頤站在窗前看著他的背影，問道：“唐總是擔心什么？”他才不相信唐驥真有得了阿茨爾海默癥的親戚。

唐驥也知道自己信譽不怎么樣：“我真有個親戚得了這種病。不過——好吧，其實我也說不上有什么理由，但總是覺得有點不安。靈丹妙藥……”

顧頤沒說話。他明白唐驥的意思，事實上他自己也覺得不踏實。聽起來實在是太好了，所以就有點不真實，否則他也不會反復提醒張良要慎重。但是——

“張良不能再等了……”他母親的情況已經(jīng)開始惡化，再等，結果可能也就是死，“他總要試試?！?/br>
“嗯——”唐驥點了點頭，“我想辦法打聽一下這個藥……”不是打聽藥，而是打聽制藥公司，以及這個項目……

兩人在張良家里吃完了早飯，然后顧頤把張良的家收拾了一下。

說實在的，打掃出了一個垃圾堆。

因為天氣太潮濕，顧頤就沒接水擦地，只拿抹布把實在有些看不下眼的地方擦了擦。就這，也擦出了一盆墨色的臟水。

唐驥當然是不會有幫忙的自覺。他很有興致地去看了看那幾盆花，又轉回來打量顧頤：“你還真是挺賢惠的?！?/br>
“賢惠這個詞兒一般不這么用?！鳖欘U把抹布洗干凈晾開，面無表情地回答，“唐總長年在國外，可能對中文不是特別熟練，不過您講得已經(jīng)很好了，稍微注意一下某些用詞就可以了?！?/br>
唐驥嘿嘿一笑。他們都知道他當然不是用錯了詞兒，不過也沒有必要說破。

“你要不要搬到這邊來??？”唐驥環(huán)顧這套舊舊的兩居室。別說，被顧頤這么一收拾，看起來好像寬敞了許多呢，“這樣我家里還可以騰出地方多住幾個人?！币f亞洲這些獵魔人也夠摳的，住到他家，然后就可以省一筆差旅費了，據(jù)說吳戰(zhàn)山連住宿發(fā)票都給他們準備好了。

顧頤的手停頓了一下。這又是一次試探：“但是唐總住過來方便嗎？”

“有車唄?！碧企K盯著他的側臉。

“唐總決定吧?！鳖欘U把皮球踢了回去，“我住哪里都無所謂。其實如果實在住不下，我那個地下室也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