，砰的一聲摔上了房門。

第96章無盡之書（3）

自己，究竟算是怎么樣的存在呢？

這是他最近一直在思考的東西，卻怎么也想不出答案?；蛟S以前也有想過這個問題吧，但他已經(jīng)記不清了。過去的記憶太蒼白又太模糊，像是一團遙遠的霧，看上去似乎有那么點東西，但實際上，拿手一觸，什么都抓不到。

似是而非，似有若無，這就是他過去的記憶，亦或者說就是他的存在本身——在獲得那些經(jīng)歷與情感之前，他的內(nèi)在一直都是虛無的。雖然也有“自我”這樣的意識，但這意識充其量也就是霧氣中一點小小的光而已，比燭火還微弱，什么都照不亮。知道誰是自己的“主人”，知道“主人”在要求著什么，知道自己該為了這要求應該怎么做，這就是他意識的極限了，至于別的，感知、情感、喜惡、對外界的認識，這都是很不存在的東西。因為他是“殘缺”的，是盜版的“殘次品”，所以他是不配擁有這些的。

起碼以前他是這么認為的。

但現(xiàn)在的他已經(jīng)不這樣想了——空虛的內(nèi)在被別人的東西填得滿滿當當，他像是突然吞下了仙藥靈丹的懵懂精怪，撥開云霧，眼前一片豁然開朗。以前總是搞不懂的事情，突然就理解了，以前總是覺得多余的事情，這才發(fā)現(xiàn)其實沒那么多余。笑、淚、憤怒、疲憊，統(tǒng)統(tǒng)統(tǒng)統(tǒng)都明白了，這么多新奇而有趣的東西，他無法理解自己怎么會錯過那么久，更無法想象自己曾有可能會一直錯過下去。

搶別人的又如何？這些已經(jīng)是他的東西了。

每一天每一天，他都要一個人坐在走廊的盡頭，把這些東西拿出來反復體味，像是玩著珍藏的玩具。越是品味他懂得越多，懂得越多他想知道的也越多，思索蔓生在疑問之上，越長越大，越生越長，直至最后，達到了一個極限。

“自己算是怎樣的存在”——這樣的問題，變成了很厚天花板，一直壓在那兒。他想過去，但他過不去。

他試著從自己的出生入手，想起的東西卻不太令人愉快——被遺落在老屋里的空日記本，帶著從未被書寫的遺憾。正是這一點點的遺憾，讓他的主人找到了他，然后用自己的能力，強行讓他成長，變成了一個似是而非的靈。

“有點揠苗助長的意思，不過其實也差不多?！彼闹魅耸沁@么跟他說的，“反正我要的也只是一個容器而已，以后只要拿來裝他的東西的。空點就空點吧，能干事就行。”

所以——容器，這就是他存在的意義嗎？

望著窗戶上倒映的自己的臉，少年的心中竄起些許火氣。什么容器不容器，他就是他而已。他變不成那個家伙，他也不想變成他，就因為這樣，自己就活該被嫌棄？

“恕我直言，一邊用著別人辛苦積攢的東西才充實自己，一邊又信誓旦旦的宣稱這就是所謂的‘自己’，這樣的行為，似乎是有點婊哦？”

一個清澈的聲音從身后傳來，他錯愕地看著那張出現(xiàn)在窗玻璃中的臉，倉皇回頭，正看到夏時站在幾步之外，雙手插在口袋里，氣定神閑地看著他。

“而且嫌不嫌棄的……既然沒有達到別人給的目標，會被嫌棄也是沒辦法的事吧？人家又不是為了寵你才創(chuàng)造你的，都這么大人了這點不懂？少年，世界不是為你轉的，不是所有人都會拿你當個小公舉，不要碰上不善待你的，就說別人渣，覺得自己是朵無辜的白蓮花——雖然驚風雨那人吧，確實挺渣的?！?/br>
注視著對方尚未從愕然中緩過來的臉，夏時歪了歪頭，輕輕地笑了：“怎么，覺得我說得不好聽？我覺得也是，似乎有些太毒雞湯了，對剛剛開始接觸這個世界的少年太不友好——不過也沒辦法?！?/br>
他緩緩上前一步，臉上笑容忽而一斂：“我啊是個小心眼，對于搶我東西的人，真的很難說出什么好話呢?！?/br>
來著不善的氣勢從他的身上散發(fā)出來，少年這才反應過來，周身立刻騰起稀薄的黑氣，開口想要呼喚在附近值班守護的靈。夏時眸光一閃，突然抬手，一根食指豎在唇前：“想找救兵嗎？抱歉，他們這會兒可都都不在線?！?/br>
放下手指，他轉而朝外伸出胳膊，一只黑鳥從走廊的盡頭飛過來，停在他的胳膊上?！坝袀€俘虜還真挺方便的，是吧？尤其是當你想玩偷襲的時候。”

他的對面，那個少年的臉色青了。

此處是位于郊外的一所精神病療養(yǎng)院，不算好的設施，常年彌散著一股幽暗陰森的氛圍。不知是何時起，一個富家的公子哥住了進來，帶著一臺很有些破舊的電腦，占了所有病房里最暗最里的一間。從此，這間精神病院的陰森氛圍就變得更加濃重了——每天晚上，這里都會陷入死一般的寂靜，然而若是有人路過，往往會聽見一兩聲奇怪的呻吟或嚎叫，看到附近或房頂，又古怪的陰影掠過。

“你們的大本營就在在這兒啊。”夏時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四周，“這個地方倒確實是挺適合驚風雨那瘋子的。他應該在這兒住得挺開心吧，養(yǎng)了一大堆靈，還擁有專屬于自己的電腦和夜晚，就跟個國王一樣——你們的催眠到位了嗎？確定不管怎么鬧，別的人都不會醒嗎？”

少年沒說話，只警惕地瞪著他，周身環(huán)繞的黑氣更加濃郁。夏時無所謂地看著他，雙手依舊插在口袋里，一副漫不經(jīng)心的樣子。兩人就這么面對面站著，一樣的藍色衛(wèi)衣加牛仔褲，一模一樣的臉孔，姿勢與神情卻完全不一樣，仿佛是一對性格迥異的兄弟——再相似也構不成雙胞胎，夏時的個子矮太多了。他在出發(fā)來這前周儻還特地給他補了頓好的，然而終究沒能一口吃成個胖子。

“這么看著可真奇怪?！边^了許久，夏時發(fā)出一聲感嘆，“我們還要這樣站多久？”

少年沒有理會這個問題，反問道：“你為什么又長大了？這不可能?！?/br>
“為什么不可能？”夏時反問一句，臉上帶了些嘲諷，“和某人不同，我可是可持續(xù)發(fā)展?！?/br>
少年的臉色更難看了。

“你看著好像不太開心?。恳搽y怪，突然多了那么多不屬于自己的情感，肯定會有影響。你最近是不是經(jīng)常生氣？我猜應該是吧，憤怒——這種情感最容易共鳴了，而且后勁太大，我一般都會盡量避免進食帶著過多憤怒的食物的——囫圇吞真是最糟糕的習慣了，不管什么都招收不誤，這是蠢人的吃法。”

少年的臉頰抽搐了一下，臉孔有些漲紅了。

“你來找我，就是為了說這些廢話的嗎？”他沉聲問道。

“哦，那倒不是。你誤會了。”夏時歪了歪頭，認真解釋道，“第一，我不是來找你的，我是來找那位的。第二，我不是來說話的——我是來撩架的。說廢話是周儻的活?！?/br>
少年“嗯”了一聲，臉上浮起困惑的表情。

“怎么，還沒意識到嗎？”夏時唇角一彎，“他是我們這邊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