游戲與他閑談的姿態(tài)，卻莫名地讓周冽感到了心安。

他下意識伸手在滾動著的喉結(jié)上按了一按，張了張嘴：“我…”

周冽只發(fā)出了這么一個單薄的字音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，實在無法揣測他想要表達出的意思。

陸潛川卻忽然輕笑了一聲，嗯了一聲，像是聽懂了似的，態(tài)度隨意道：

“今天有你的部分么？”

周冽遲疑了片刻：“有…”

“挺好的?！标憹摯ㄐπ?，“拍的還…順利？”

周冽說不出話了，他有點難堪更多的卻是不想被陸潛川看輕。

陸潛川還要去開會，在為了他拖延時間，他給了他機會，陪他試戲…自己卻像個廢物一樣，又要向?qū)Ψ綋u尾乞憐。

他想爬上去，高到可以觸摸這個人的腳踝，卻發(fā)現(xiàn)自己除了越來越依賴這個男人，除了不停地找麻煩，什么也沒能做好…

不想再給他添麻煩…不想…成為一個麻煩…

周冽突然眼眶發(fā)澀的厲害，理智讓他立刻掛斷電話，感情上卻什么也做不到，仿佛這根看不見的線一斷，他又會變成沒有根的浮萍，隨處漂蕩，惶惶而不可終…

平日里無形的時間此時都變成了被無數(shù)倍放大的鐘盤，秒鐘的啪嗒的聲極為刺耳的回蕩，一刻不停。

電話那頭，陸潛川依舊安靜地等著他的回答，既不催促也不詢問，像是午后的一場閑談，誰也不曾著急。

“不…一點也不…”

他近乎哽咽：

“陸潛川…我搞砸了…”

周冽終究沒舍得掛斷了電話，他的聲音里盡是強壓下的干澀與崩潰，仔細分辨，與那眼眶周圍的那些竟是如出一轍。

周冽這頭說得尤為艱難，把難堪全部剖白，赤裸裸地攤開來放到了陸潛川的眼跟前。

陸潛川卻像是絲毫沒有察覺，輕描淡寫地打斷了他：“周冽，告訴我你是誰？”

“我是…”周冽像是傻了又像是啞巴了，自己的名字在嘴巴里滾了半天愣是找不到出口。

不對…

都不對。

他像是被一道驚雷劈中。

提著涼水壺澆了他一腦門的透心涼。

陸潛川云淡風輕，卻是逼著問：

“嗯？說說看，你是誰？”

“我是…”周冽像是中了蠱，兩個字像是活了一般，自己躍上了他的舌尖，撬開了他的口唇：

“我是…蕭芒…”

“我是蕭芒?！?/br>
他不能再肯定地重復(fù)道。

“蕭芒是么？”陸潛川像是心情很好：

“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？”

“沒有…什么事也沒有?！?/br>
陸潛川只是笑，

壓低了聲音暗暗地笑。

笑得周冽有些無措，卻是茅塞頓開。

像是把嘴唇壓在了話筒上，陸潛川摻著笑意的聲音像是離自己更近了一些：“那行，我去開會了…晚上去接你，好好加油?！?/br>
“好…”周冽終于松了一口氣。

他把微微有些發(fā)燙的手機在沁著汗的手心里捂了一捂。

然后放進了深靴里，拍了拍身上的灰，再無忐忑的目光定向了片場的方向。

抬腿，不再有猶豫地邁了出去。

周冽像是換了一個人，短短時間里，氣質(zhì)上都像是脫了一層皮。

起先水櫟還會故意給他找茬，卡他的戲份，周冽卻是惱都不惱，一次又一次好脾氣地往刺骨的水塘里扎。

他依舊是缺乏演技，感情并不算到位，眼神也不夠靈氣，就連在鏡頭下的動作都算不上自然。

但是他卻僅靠著一個越來越清晰的念頭漸入佳境。

我是蕭芒。

他努力摒棄一切其他的雜念，只想：

我是蕭芒。

沒有周冽，只有蕭芒。

楚翕是主子，蕭芒得護著他。

他眼神里的那點東西漸漸變得熱切，整個戲感都跟著這莫名熱切燃動了起來。

待周冽入戲之后，所有的失誤慢慢都變得有了指向性。

在周意深再次爆發(fā)之前，水櫟也先一步覺得沒了意思。

對方這么配合地被你整，一兩次是有趣，多了就只剩下膩味了。

兩個人忽然在反方向上較上了勁，

終于在下一條里直接過了。

導(dǎo)演剛喊完卡，周冽立刻用冷下來的眼神橫了水櫟一眼，他刻意避開了周意深的視域，當著水櫟的面，居高臨下地用嘴形無聲地問候了水櫟全家。

水櫟臉皮薄，整個臉騰的一下就紅了，撲上去就要揍他。

被周冽輕松一閃，再一伸手抓住了他揮出去的拳頭，最后狠狠地甩了出去。

當然這一切都是背對著人群發(fā)生的。

水櫟踉蹌了一下，卻是不敢貿(mào)然行動，只拿眼神狠狠地把周冽從頭削到了腳。

又瞧見周意深朝他們這邊走來，一晃的功夫連著陰鶩的目光都盡收了回去，周意深走近的時候，倆人已是一副閑侃的和諧姿態(tài)。

蕭楚的對手戲不算多，順利拍完了兩個鏡頭后，周意深滿意地夾著煙頭沖他倆舉了個拇指。

“行了，剩下幾條明后天再拍，還是先拍楚翕和二小姐的戲份，周冽你先別慌著走，晚上有兩場夜間打斗的戲還要你上?！?/br>
周冽點頭應(yīng)了，想著陸潛川可能還在開會，便轉(zhuǎn)身隨便找了個地方靠著墻打了個盹。

晚上看了最新的進度表才知道，周意深把他全部主要的戲份都壓在了夜場。

白天卻又待定了好幾個加塞，所以他必須要全天片場待命。

他沒有立場控訴安排上的不合理，

只能硬著頭皮聽安排。

周冽沒有武替，所有打斗的鏡頭都要自己上。

他被綁著威壓吊在半空中，這感覺實在算不上好。

一個從房檐上往下跳的動作，因為周意深總是在不斷挑刺，一會說他姿勢不夠味道，一會說鏡頭方向不對，前前后后不知加拍了幾條才終于勉強算過了。

周冽的兩個肩膀被威壓帶壓迫地像是破了一層皮，火燒火燎地一陣刺疼。

站在地面上的一剎那，胃里來回翻騰的那點東西大概是靠著慣性的那點勁繼續(xù)翻江倒海，周冽撐著墻干嘔了幾下才勉強壓下了那一陣惡劣的惡心感。

天色已經(jīng)全黑了，周冽輕揉著肩膀，穿過一大堆機器向著門口的方向走。

忽然迎面走過來一位場記，對方忽然笑著同他打了個招呼：

“周冽，今晚謝謝你的甜品～明天見?！?/br>
周冽有一秒的錯愕，在臉上閃了一下，很快輕點頭同對方簡單客套了一番。

接下來的一路，不同于往日的冷淡與今日的鄙夷與玩味，遇到他的人多主動上前同他打上一句招呼，招呼的內(nèi)容大同小異，周冽應(yīng)著，卻實在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。

他下意識摸著手機看了看時間，忽然驚了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