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的很笨。”黎荀垂下眼簾，分不清是心酸還是痛苦的淚水，積蓄在眼眶里。

“就因為你是我的親生母親，我就這么輕易地相信了你。其實……你根本就不想承認我，所以，你也不會向你的丈夫解釋什么。你要的，只是把我留下來，好讓舅舅給你錢。讓我想想，舅舅是不是說了，付了這筆錢后，我從此就和你無瓜葛了？”

林婉儀沒再說話，也許是看到黎荀的眼神是多么地痛苦難耐，又或者，所有的謊言，在真相面前都變得這么蒼白無力。

“對不起，黎荀。”沉默了一陣子后，林婉儀才深深地低頭，“我是為了這個家才這么做的。我確實沒辦法接受你，這么多年來，我也從沒有想到過你。但是，這不代表我不感激你。我很謝謝你，也請你千萬不要對我的丈夫和孩子說，也不要告訴周皓染。要不然，他不會放過我的?！?/br>
“這是什么意思？”

“你舅舅答應(yīng)給我錢，但有一個條件，就是讓你開心。”林婉儀低聲說，“不要察覺到我要錢的事情。”

“舅舅他……？”

“黎荀，我很高興，你有好的家人?？晌乙灿形业募胰?，我愛他們。既然現(xiàn)在都說穿了，那么就到此為止吧?！绷滞駜x懇求著，“從今往后，我再也不會去找你，打擾你了。請你也……放過我們家吧?！?/br>
黎荀咬緊牙關(guān)，才沒讓眼淚掉下來，他覺得自己不值得為這種事情哭泣，他也沒有說再見，因為以后再也不會相見了。

他快步地往玄關(guān)走，卻驚愕地看到方明富站在那里，臉色鐵青。

他看到黎荀，表情很復(fù)雜，林婉儀沒有聽到開門聲，便起身走過來，然后就看到自己的丈夫和黎荀，面對面的站在一起，相視無言。

黎荀繞開去，打開門走出去了。

在他關(guān)門的瞬間，他似乎聽到林婉儀一個勁地在對丈夫說，“事情不是這樣的！你聽我解釋……”

之后的事情，黎荀不知道，也不想知道。他連書包都沒拿，連鞋也忘了穿，只穿著襪子走在別墅間的道路上。

夜，已經(jīng)很深了。

第五章

黎荀坐在一張沾有雨水的防腐木長椅上，公園里，路燈的光線很暗，只能照見前方的一塊磚石路面。

這一個月來，他到底在做些什么呢？期待他的親生母親，坦白承認當年的錯誤？期待她至少在十九年后，哪怕只有那么一瞬間，承認他的存在嗎？

可其實，對方早就遺忘了他，完全沒把他當作是兒子。所有的眼淚，所有的懺悔，都不過是一場精心設(shè)計的騙局。

黎荀垂著頭，神色黯然地坐著，再一次體會被親生母親拋棄的錐心痛苦。

可他竟然不生林婉儀的氣，仔細一想，她確實是為了她的丈夫、為了她的孩子們才這么做的。

她不是沒有母愛，只是不愛他。

黎荀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很失敗、很差勁！

“連親生母親都不喜歡我，像我這樣的人，怎么可能還會被其他人喜歡……？”

黎荀呆呆地想，也許養(yǎng)父那邊的親戚，當年拒絕接收他，并不是因為他是“喪門星”，而是他本身就不討人喜歡吧。

或許，就連養(yǎng)父母也是違心地養(yǎng)著他吧？因為都已經(jīng)接回了家，所以沒辦法退回給福利院了。

還有——周皓染也是，從來都沒把他當作外甥看待。只有他自己一廂情愿地認為周皓染是家人。

黎荀忽然從口袋里掏出手機，極快地撥通周皓染的電話，盡管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是凌晨一點了。

“為什么那個時候，不把我趕出去？為什么要收養(yǎng)我？”在社工到處找他的監(jiān)護人的時候，周皓染就應(yīng)該拒絕才對！

“像我這樣的人……為什么……？！”

然而，當電話撥通后，黎荀的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，只有眼淚不斷地涌出，淌下面頰。

“荀？”電話里頭，響起一聲疑問，“是你嗎？”

也許是黎荀從來不會在凌晨給他打電話，更不會一聲不吭，就像是在惡作劇似的，所以周皓染的聲音里充滿了質(zhì)疑。

黎荀突兀地掛斷電話，無聲哽咽著，心里如刀扎一般難受。

“鈴鈴鈴。鈴鈴鈴！”

手機鈴聲很快就響了起來，黎荀沒有接，把手機來電轉(zhuǎn)入震動模式。過了好一會兒，它才完全地安靜下來。

黎荀難過地抱著自己的膝蓋，他沒有勇氣問周皓染那些話，很怕周皓染會回答，“是啊，你說得沒錯。那時候我并不想收養(yǎng)你，可是你沒地方去改怎么辦呢？所以我就接收了你。既然你現(xiàn)在明白了，就請離開周家吧。”

如果是那樣的話，他可能會想立刻死掉吧。

可是，他又沒辦法就那樣死去，就算沒有人愛他，可是他依然愛著周皓染，還有周屹天。

——“你舅舅答應(yīng)給我錢，但有一個條件，就是讓你開心?！?/br>
林婉儀的話，突然響起在黎荀的腦海，他一愣，抬起沾滿淚水的臉龐。

為什么周皓染要那樣做？

一直以來，周皓染不都無視他的意愿，做一些令他非常難堪的事情嗎？

比如，就算有保鏢在身旁，也會毫無顧忌地抱著他，親吻他。明知周屹天就要放學(xué)回家了，還把他拉進房間，強行壓在床上……

每次他開口叫“舅舅”，周皓染都會生氣。

還向他隱瞞有關(guān)他親生父母的事情。

不過……黎荀眨了眨哭得紅腫的眼睛。保鏢們即使看到，也會識趣地轉(zhuǎn)開頭，當做沒看見，私下也從不會說三道四。

周屹天要是放學(xué)回來，周皓染會和他說，表哥還在學(xué)校。并不會暴露他們之間的關(guān)系。

與親生母親的再會，除了讓周皓染再次損失了一大筆錢，以及讓他再一次感受到被拋棄的痛苦外，似乎也沒有別的了。

有的時候，他答應(yīng)周末和周皓染約會，可是因為要打工，或者學(xué)校里有什么事，而臨時取消掉。

周皓染也沒有生氣，或者說事后懲罰他之類。此外，雖然他想用一輩子的努力工作去償還周皓染為他支付的學(xué)費、生活支出等等?？墒恰髑槟?？這是沒辦法用金錢去計算的。對于周皓染，他永遠都是虧欠太多。

一直以來，周皓染都在對他放水，而他唯一的條件，就是要他留在身邊。

如果周皓染真的那么討厭他的話，又怎么會處處讓步，要他留下呢？還有，一年前，在他被閔熏綁架的時候，也是周皓染不顧自身安危地去救他。

“可、可是，如果舅舅不是因為討厭我，才對我做出那種事的話，那么，他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？”

“同情？可憐我沒有父母，也沒人想要嗎？”黎荀想著，但很快又搖頭。對于憐憫的眼神，他再清楚不過了。

從周皓染那里，他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