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去，“明白，如何犯的錯(cuò)如何贖，若不能贖，就請賜我一死……”

韓寂瞪大了眼睛看著云階將外裳褪下，剩一層潔白里衣，卻不知背對他的人，顫抖的手指，解不開里衣的暗扣。

突然一聲悶響。

韓寂箭步?jīng)_上前，緊攥的拳頭直往云階臉頰招呼。

云階猝不及防挨這一拳，當(dāng)即倒在床榻上，嘴角立馬滲紅。

“你一心念著張知曉，方到京城半刻不歇就去找他，真是情深義重！可惜，他卻沒等你！”

“你怎么知道……”云階怔怔出聲。

韓寂三步走到床邊，準(zhǔn)確地揪住云階脖頸里翡石，狠狠一拽，擲到松軟的床鋪上，翠綠的翡石翻滾幾下，落在床沿，二人中間。

“這不難猜！”

二人相視，沉默流轉(zhuǎn)。

最后云階緩緩解開里衣暗扣，“軍勢緊張，我想早日回軍營。”

韓寂闔眼，吐出一口濁氣，語氣冷硬丟下兩字，“休想。”

自那齟齬過后，韓寂再未露面。

今日云階出門置了些香燭紙錢，準(zhǔn)備到他娘親墳前祭拜。

有人暗中跟著他，他自是知的。

路過張貼榜文處，一張封賞告示，李老將軍勞苦功高，封為昭和將軍，享千戶。

而他，亦封為前軍主將。

無人與他知，更無人問津，他所住之地，猶如籠中，日日清閑。

他記起韓寂臨行前曾說，要他一同回京?？梢韵氲降木硾r大抵如此，與世道格格不入。

“云階，云階？”

忽聞?dòng)腥藛舅?，云階尋視街道，見道路中一輛馬車，張知曉從車窗探出頭來。

不一會(huì)，張知曉下了馬車，

“我進(jìn)城置辦些筆墨，你這是出城去，祭拜凌姨？”

“是啊，趁這空，下回不知何年何月?！?/br>
張知曉指了指馬車，“到西城步行得幾個(gè)時(shí)辰，乘馬車去吧?！?/br>
云階婉拒道，“不麻煩，我打聽過，不遠(yuǎn)有驛站，可出借馬匹?！?/br>
“這樣…驛站在哪？”

“城門邊?！?/br>
“我可以陪你走一段嗎……”

前次匆匆一別，不及細(xì)話。聽張知曉這么說，云階也便同意，“成，你不趕時(shí)間就走一段吧。”

“我不著急，不著急…”張知曉連連擺手。

二人沿道旁緩行。

卻是一晌沉默，

云階先開了口，笑道，“王爺待你可好？”

就這一問，張知曉輕易結(jié)了舌，羞了臉，“好…甚好…”

“這便了，張老爺同意你兩好？”

“我爹起初也惱，后來韓唐找他聊了一回便不惱了。”

云階笑笑，又道，“王爺是皇室宗親，舉國唯一，有他在，自然是好的。”

他扭頭看了眼仍是羞狀的張知曉，又道，“你與他提起過我？”

“以前提過，他有時(shí)問起，我便答了，正是他替你傳話的。”

“傳話？”

“是啊，你不是托人帶話，說你一切安好，勿以為念，他也是受人之托。”

云階失神了一瞬，如常道，“其實(shí)你無需愧責(zé)，時(shí)過境遷，人總會(huì)長大，改變是必然。與燕氏的交戰(zhàn)，相持已十多年，三年五載也不見得結(jié)束，我很快將回軍營，這次有機(jī)會(huì)回來，看到你萬事皆安，我亦為你高興?！?/br>
張知曉眼眶微紅，強(qiáng)笑撐聲，“不怕你笑話，前些年我確實(shí)有在等，我時(shí)常問自己是否一廂情愿，因?yàn)槟?，呵，也是因?yàn)楦鞣N難處緣由，你不曾給過回應(yīng)……韓唐，他待我很好，明白我所想，我……”說著眼淚似要蹦出眼眶。

云階忙打住，安撫道，“行啦，要被旁人看見，還以為我欺負(fù)你呢?？傊俏覍Σ蛔∧?，你不必多想了。就送到這兒吧?！?/br>
道旁便是驛站。

云階付了銀子牽了馬，旋上馬背，沒回頭望一看。

也許張知曉仍在目送，也許擦干了淚毅然轉(zhuǎn)身。

他只知，若非韓寂，自己也曾等過。

第17章第17章

十七

張知曉望著漸遠(yuǎn)的背影，心中五味雜陳。

等閑變卻故人心，卻道故人心易變。

無所謂陰差陽錯(cuò)，嘆只嘆世事無常。

忽有人搭他肩膀，“在看什么？”

“你怎來了？”見是韓唐，張知曉問道。

“昨日你不是說進(jìn)城，我來接你。”韓唐朝遠(yuǎn)處看，往來百姓絡(luò)繹不絕，“你傻站這做什么?！?/br>
張知曉無意隱瞞，“方才碰見云階出城祭拜他娘親，我本想把馬車給他，他不要，騎馬走了?！?/br>
韓唐故意撇嘴道，“余情未了？唉，要不我退出，你跟他走好了?！?/br>
張知曉立馬著急起來，委屈道，“我沒有，明明你清楚我的心意，還懷疑我……”

韓唐最見不得他委屈，把人往懷里帶，軟聲細(xì)語安慰，“逗你呢，我怎舍得你跟別人?！?/br>
張知曉輕嘆口氣，“我就是感覺云階有心事，他從軍不算迫不得已，本也有那份志氣。按理說能奉命回京的，肯定有官職在身，可我看他，為什么還是這般清冷，朝廷有封賞他嗎？他現(xiàn)住哪里？”

這番話半句不離舊人，韓唐卻未氣惱，引張知曉到張榜欄，指著封賞昭文，“你省點(diǎn)心吧，他現(xiàn)在可是名副其實(shí)的大將軍?！?/br>
張知曉一字字看去，云階確確實(shí)實(shí)榜上有名，

“前將軍是何官職？”

“統(tǒng)領(lǐng)前軍的大將，手底下該有五萬大軍吧?！?/br>
“這般多！”張知曉喜上眉梢，“云階可不名聞天下了嘛！”

韓唐別有深意得點(diǎn)頭，“是名聞天下，不過天下人只聞其名，不識(shí)其人?！?/br>
“此話何意？”

“便是為何他載譽(yù)而歸卻無人問津，傻瓜?！?/br>
張知曉聽糊涂了，追問道，“為什么？”

韓唐負(fù)手，閑閑悠悠慢步，“有人不愿他迎來送往的瞎應(yīng)酬唄，”他又附耳過去神神秘秘地輕聲道，“金屋藏嬌，像我一樣建個(gè)學(xué)堂把你藏在那?！?/br>
張知曉雙眼不由瞪得滾圓，“那人是誰？”

“哼哼～那人我都不敢得罪，你還是少知些為好?！?/br>
說罷，攬住了人大搖大擺得穿梭人群，任張知曉如何追問，不再透露半字。

歲月無痕跡，孤墳新草綠。

生生滅滅幾春秋，貧瘠的曠野已是草木森森，四周更添新墓七八。

云階將長到墳?zāi)沟碾s草清除，擺上祭品點(diǎn)上三柱清香，最后抱一小壇青稞酒，席地而坐。

四下杳無人跡。

秋風(fēng)卷寒意，清酒卻暖血?dú)猓焕?，只覺得悲涼。

如有幸與李老將軍一般，戎馬一生歸有所依，倒不失生趣。

可他不論成敗，唯有獨(dú)對孤墳。

西山擁落日，余暉催人人不歸。

月洗塵囂，方見一人一馬，蹄踏銀光，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