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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11章憐子魏人秀知道自己有了孩子,日子反而松快起來,才摸準(zhǔn)了喜脈,便讓管事裁了各色布料回來,做了許多件小衣裳,嫩紅鵝黃柳綠蓮青,這些年她帶發(fā)修行,每日便以針線磨日頭,從日出磨到日落,這份手藝全用在這些小兒衣衫上。袁含之看著她裁衣,一坐便是一天,就陪在她身邊,恨不得把書齋中的書都翻一遍,挑出個最好的名字來,不論男女都能用,又要大氣又在喻意好,他每日翻個不休,都把脖子埋到了書堆里。魏人秀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,換上了松身的衣裳,也愛往院中去走動,時時在階下踱步,書僮在廊下悄聲問管事:“大人預(yù)備拿娘子怎么辦?就算不是正妻,總該有個納禮,這到底也是大人頭一個孩子,姑娘且罷了,要是小少爺那怎么好?”“你這少年郎怎么學(xué)得和婆子般嘴碎,大人心中有數(shù)?!惫苁乱琅f拿這幾句來敷衍他,堵了他的嘴,殺雞買魚,讓廚子變著法的燉湯給魏人秀補身子。甘露殿里隔上十幾日便有一回信報,袁含之也不再裝病了,終于慢慢把裹傷的布給揭下來,魏人秀這才看見,他傷處都已經(jīng)長出了嫩rou,早就已經(jīng)好了,只是日日悶著不透氣,就怕她知道了偷偷離開。衛(wèi)善在甘露殿里看戶部對上來的帳,將要年關(guān),各部封帳,這兩年興兵動武,好在有與南朝通商的關(guān)稅能夠補上一些,財政倒比前歲要好看得多了。衛(wèi)善將小順子派去南朝,打著關(guān)中富商的名頭經(jīng)營商號,他手上有絲路商隊,波斯的香料織毯寶石珍珠在南朝大受歡迎,他這一年里賺了個盆滿缽滿,還在長樂港口做起了海運生意。南朝的稅收中海運商船占了三成,小順子先是在長樂港高價賣出香料織毯子,低價收入染料皮料,先是賣貨,跟著便寫信送進宮去,將南朝商貿(mào)事細(xì)細(xì)奏報給衛(wèi)善,希望能夠出海去看一看。先是一只船,跟著船隊做生意,接著又添了船隊駝手向?qū)Ш头g,在長樂港建起船隊,跟船出海貿(mào)易,這一年來收獲頗豐。南朝總是要打的,收回失地之后,就是發(fā)兵攻打大夏,這與打偽朝不同,偽朝到底在大業(yè)治下過了二十年的太平日子,南朝卻從未歸服大業(yè),一向都在夏朝皇帝的手里捏著。南朝□□,可民心向故,江南道一向富庶,大夏末年那些起義領(lǐng)袖就沒有在南邊揭桿的,大業(yè)要攻,民人百姓必會死守家園,不似偽朝當(dāng)政時,就算占下土地,百姓也依舊心向大業(yè)。一筆帳算得衛(wèi)善時喜時憂,要攻大夏,短期不成,只得先相互通商交好,她一面看奏報,一面由碧微來替她登記,這事兒如今也只有她能幫忙。碧微是宮中難得知道魏人秀與袁含之內(nèi)情的人,她聽說魏人秀有了孩子,倒感嘆一聲:“這下好了,總算能夠安穩(wěn)了?!?/br>魏人秀進出宮廷這么些年,兩人頗有幾分交情,她與袁含之的婚事當(dāng)年也曾鬧得滿城風(fēng)雨,終于安定,碧微聽說了還問道:“可要預(yù)備些什么東西送去?”衛(wèi)善搖一搖頭:“由得他們過日子去罷,能過一日是一日?!?/br>碧微聽見她這么說,蹙了眉頭:“難道她還想走不成?她是不是還不知道她父兄的事?!?/br>衛(wèi)善擱下奏折,揉一揉額角,綠歌送上茶點來,兩人暫作休息,衛(wèi)善捧了茶盞,啜飲一口:“她自然不知,可早晚都會知道的?!?/br>大業(yè)的軍隊將偽朝叛軍逼入河?xùn)|州過了昆侖鎮(zhèn)再往南便是永昌,永昌雖劃在大業(yè)境內(nèi),卻是胡漢雜居,近些年來貿(mào)易互通,漢人與胡人混居一處,反是胡人更多些。魏寬的軍隊本就是各州各縣拉出來的,除了他親自帶領(lǐng)的那隊精銳肯死戰(zhàn)到底,余下跑得跑散的散,干脆倒戈入了秦昭大軍。魏寬身邊只留下一騎精稅,扔下了甄太后和永平帝,逃過了昆侖鎮(zhèn),到了城關(guān)鎮(zhèn),翻過山去便是外部,魏寬一家都擅騎射,竟一路奔逃至此,逃進黃沙,失去了蹤影。這仗打到如今勝負(fù)已定,秦昭已經(jīng)先行回朝,余下的交給王七收尾,算著日子年前便能進京城來了,魏人秀遲早會聽見大軍凱旋的消息。碧微默然,并不言語,姜家說到底與大業(yè)還沒來得及結(jié)仇,魏人秀卻是實實在在的叛逆之女,她當(dāng)真生下孩子來,帝后兩個裝作不知,她也只能在袁家的后院里隱姓埋名一輩子。不說袁含之不會辭官,就算他肯辭官回去,袁家又怎么會認(rèn)下她,袁妙之可是在破城的時候死的,和她的丈夫宋溓一起,宋濂愛給人寫墓志銘,還曾戲言連自己的也要一并寫了,可他還來不及寫就已經(jīng)死了。衛(wèi)善擱下茶盞,從玻璃碟里挑出一瓣蓮房來,用銀刀剖開一半分給碧微,這是夏末結(jié)實的時候剪下枝來整根藏在冰窖中的,冬日里拿出來當(dāng)零嘴吃,衛(wèi)善嚼了一個,蓮子微苦,她嚼著咽下,飲了一口蜜茶,袁含之這個呆子,只怕這會兒還在高興呢。永樂坊靠近朱雀街,三軍入城這一日,袁含之早早起來,換上官服披上斗篷,坐車馬到城門邊去迎接君王入城。這樣的事自然早早就預(yù)備起來,如何列位如何祝禱都有儀程,禮部官員上門來,袁含之便不住偷看魏人秀,偏偏他眼神不好,見她依舊坐在書齋中烤火裁衣,放下一半的心,拉著禮部官員小聲說話,恐怕她聽見。待那官員一走,魏人秀便立起來開了柜子,替他取出官服來,將茶爐中的水倒進銅斗中,替他熨燙官服,又取出玉帶圍腰,似這等大事,百官自然要盛裝相迎。她越是沉靜,袁含之便越是害怕,可他又實不知道該怎么勸解,這些日子兩人說的最多的就是龍門山的生活,既不提起袁含之為官,也不提起魏寬反叛,仿佛只有彼此,小院間再無別人了。誰知院門一開,送來的便是這樣的消息,魏人秀抖開衣裳,替他試過,柔聲道:“胖了些,衣裳有些緊了?!?/br>袁含之憨憨一笑:“吃得好?!蔽喝诵愫葴u啊rou呀都塞到他的肚子里,還花了大錢去收王八,和雞一起燉了湯,讓她配軟餅吃。魏人秀看他笑,也跟著笑起來,替他整整衣襟,左右看過才道:“該給你添一根玉簪才是?!闭f著從袖中取出一根金頭玉簪來。這是她回娘的路途中買下的,一根碧玉簪,用來戴發(fā)冠用,想到他最愛穿竹青色的衣裳,配這個正好合用,這東西她一直戴在身邊,用來思念他,此時才拿出來送給他。袁含之心里隱隱覺得不安,她實在是□□然了,可心里總想著她懷有身孕,肚子已經(jīng)微微凸出,還能往哪里去,心中悲傷也是有的,咬死了不肯告訴她,她父母親人都逃到祁連山外去了,怕她一股倔勁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