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見葉凝，便知道吳三一路攻城掠地，少不了林先生從中指點，猜測著晉地生亂，林先生也必是出了大力的，他一向都是以衛(wèi)家為先，眼下大事不知他心中作何想。

葉凝抬眉看了她一眼，微微一笑眼笑出幾條細紋來：“先生想過要擁立你哥哥?！?/br>
衛(wèi)善一聽便知是衛(wèi)平，她到不覺得奇怪，林先生一向還拿自己當(dāng)作是衛(wèi)家的門客，該給衛(wèi)家出謀劃策，當(dāng)年已經(jīng)敗了，如今烽火再起，他便要為舊主盡力。

可他既然想要擁立哥哥，又為何肯在城樓上豎起“晉”字大旗，衛(wèi)善一抬眉，葉凝便道：“先生說，這是為衛(wèi)王盡忠，可后來他又改了主意。”

林先生自晉地起事時，便一心勸說衛(wèi)敬堯重振旗鼓，這天下不過讓秦大牛坐了二十年，再改一個皇帝又有什么打緊的。

“先生說，若是太平年月，雍王確是一位仁主。”葉凝交藥碗遞到衛(wèi)善跟前，她吃了半碗粥，肚里有了軟食墊胃，再喝藥才不傷脾胃，“既逢亂世，便不能奉他為王?！?/br>
連那些刺史都想憑著手上的兵力，抬起王旗來一奪天下，秦昰是他們手中的籌碼，無人真心實意替他拼殺，秦晏也是一樣，論人望論功績，都是秦昭排在首位。

葉凝說著翹起嘴角，露出笑意來，仿佛覺得林文鏡十分孩子氣，他不肯抬秦昰，也是因為他雖有一半衛(wèi)家的血脈，可有一半也是秦家血脈，秦昭可不一樣，他雖姓秦，卻不是秦大牛的兒子。

林文鏡說這些話時，帶著十足的意氣，他雖不能說大業(yè)的江山是秦大牛從衛(wèi)家手里奪去的，可扶一個不是秦大牛血脈的人來坐帝位，光是想便叫他手中暢快。

“如此大勢所趨，各地雖有烽火，卻沒有舉起別的旗幟來，晉王檄文一出，天下響應(yīng)，光這一樁便勝過旁人太多?！备槐卣f秦昭的人望了，袁含之投書稱與晉王同心同德，倒堵了文人的嘴。

葉凝眼看著衛(wèi)善喝了藥，對她道：“先生還讓我來勸你，不必狹隘?！?/br>
兩人正在說話，一個青色人影闖了進來，衛(wèi)善一看，竟是沉香，沉香撲倒在她床邊：“王妃總算平安，婢子日夜祝禱，只要王妃脫困，縱是折我的壽數(shù)，我也甘愿?！?/br>
她才接到消息便從晉地趕來，看見衛(wèi)善哭得滿襟是淚，好容易止了淚，將兩個孩子的事報給衛(wèi)善：“公主久侯王妃不至，心中掛念王妃，不肯獨自逃脫，王七費了大力氣，才將咱們從雍州城帶出來?！?/br>
一路奔波不算，如意還幾次想要回去救助母親，沉香說著低下頭：“咱們實在顧不過來，王七便有些無禮處，還望王妃在王爺跟前多美言幾句?！?/br>
一車都是孩子，如意不肯聽話，秦昰難得教訓(xùn)了她，她心里掛念著衛(wèi)敬容，不住鬧騰王七讓派人手回去求母親，最后是徐太妃出面，一面喝斥她一面流淚不止。

衛(wèi)敬容過世的消息，還沒有傳到晉地去，衛(wèi)善聽了心頭一揪，想到姑姑躺在自己懷中離世，淚落如珠：“你放心罷，我不會怪罪王七的?！?/br>
沉香松一口氣，面上微微泛紅，衛(wèi)善無所覺，葉凝卻看出端倪來，往沉香面上掃了一眼，口角含笑。

衛(wèi)善喝了藥，覺得身上有了些力氣，問道：“城中可有什么百年寺廟，得道高僧么？”她要替姑姑做

法事念經(jīng)超度。

葉凝知道衛(wèi)敬容在她心中的份量，細想一回說：“城中有個積香寺，百年古剎，若做法事，提前安排便可?！痹賹と私o衛(wèi)敬容寫幾篇祭文，傳揚天下，叫世人皆知太皇太后是被魏寬這個亂臣賊子害死的，討伐魏寬的人就會更多了，連帶擁立魏寬的也是亂黨。

衛(wèi)善在京城中并沒能好好守孝，讓沉香取細麻細葛來，裁成衣裙穿在身上，使人從香燭店里買來錫箔，疊作元寶寶塔，在積香寺中念經(jīng)茹素。

既然天下皆知衛(wèi)太皇太后被魏寬亂軍所殺，那么秦昰如意也都聽到了消息，一行人從晉地趕到濉州，徐太妃一聽見消息便哭暈了過去，等到醒轉(zhuǎn)立時整頓行裝來見衛(wèi)善，要親自在衛(wèi)敬容的靈前焚香，發(fā)愿為她終身茹素。

如意沖進寺中，抬頭先見了母親的牌位，跟著又看見衛(wèi)善一身縞素跪在地下，沖過去撲到衛(wèi)善的身上，張嘴一口咬在她的胳膊上，如意不知衛(wèi)敬容是為救承佑擋箭而死的，一面咬，一面哭，淚水和血色相融，又腥又咸。

秦昰一把將她抱起，見她還不肯松，一巴掌拍在她背上，秦昰哪會用力，可如意卻被拍得松開衛(wèi)善的胳膊，在兄長懷里放聲大哭起來。

徐太妃從袖中抽出帕子，抖著手替衛(wèi)善裹在傷處，摟住她不能言語，半晌才問：“娘娘去的，可安然么？”

本來這悲傷已經(jīng)在危機之中淡去了，此時翻涌心頭，衛(wèi)善身上本就虛弱，哪里還經(jīng)得起這樣的折騰，她強撐著給衛(wèi)敬容念了七日經(jīng)，人便倒了下去。

大夫替她把脈說道：“如今發(fā)病到是好事，若是淤積不發(fā)，反會釀成大疾?！?/br>
衛(wèi)善燒得迷迷糊糊，還一把拉住了葉凝的手：“別告訴給二哥，讓他安心打仗。”

☆、第355章鎧甲

衛(wèi)善大病一場,身上guntang,似火爐燒水,水燒干了,火卻還沒熄，燒得她頭昏腦漲,夢中咬緊了牙關(guān),嘴里不住呢喃，卻無人聽清她說了什么。

衛(wèi)善高燒三日,熱度方才退下去，沉香幾個日夜守在她床前,一刻都不敢稍離,生怕她病情反復(fù),從刺史府冰窖中取出冰來,鑿成小塊，浸在水中，絞了帕子搭在她額上。

如意也跟著病了一場，病中不住哭喊,徐太姬將她摟在懷里,不住拍哄，想起衛(wèi)敬容舊日里唱的歌謠，學(xué)著起了個調(diào)，她竟慢慢安靜下來。

等到如意好了些,能坐起來自個兒吃粥了,徐太姬便抱著她,教她去衛(wèi)善那兒道歉：“永安公主自小就在娘娘身邊長大，輩份是姑侄，情份卻是母女，心中悲痛并不比公主少一分一毫，公主該去看看她?！?/br>
如意一聽便又抽抽著哭起來，扯著徐太姬的袖子，把頭埋在她的懷里，徐太姬嘆息一聲，撫著如意的背，蹙起了眉頭：“如意聽話，咱們一路有多么艱難你也瞧見了，娘娘若是知道你們姐妹不和，必然要傷心的。”

秦昰那日情急之下打了如意一巴掌，打得如意嚎啕大哭，打完了他不住的后悔，如意自小到大，哪里曾受過一星半點委屈，看她病得辛苦，一日要喝三頓藥，下巴都尖起來，便滿城找她愛的牡丹花兒。

正是花季，濉州城未曾大亂，除了城墻邊那一片區(qū)域被隔開，百姓還是一樣安居，只是到底是戰(zhàn)時，花費了許多功夫才找了兩盆金邊牡丹，擺在她床前。

徐太姬指一指花盆里的牡丹給她看：“你瞧瞧，這可是你四哥跑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