足了花雕酒，才取出來，葉凝便笑：“是該到河里人撈蟹了?！?/br>
魏人杰不在，衛(wèi)善分明知道林先生看不見，卻對他道：“那一個是衛(wèi)家的武婢?！币馑即碎g已無外人，他若有什么想問想說的，盡可以說。

林先生卻沒開口，他雙眼已盲，腿腳又壞了，心里早已經(jīng)不存什么治國報復，聽見衛(wèi)善這么說笑一笑，別人吃菜，他手里只有一個碗，碗里放著一把勺子。

葉凝把魚rou切得細細的，拌在飯里，加上山菇，香味撲鼻，這么個長相俊秀的人，似小兒拌飯那樣，慢慢吞吞把這碗飯吃了。

青霜一向愛說愛笑，見著什么臉上怎么也掩不住的，這會兒卻老老實實規(guī)規(guī)矩矩的，手腳都不妄動，拿著一雙竹筷子，只往自家食盒里挾菜。

衛(wèi)善幾次挑起話頭，林先生也沒有一句多的話，幾人飯都吃了一半兒，魏人杰拎著兩只山雞，兩只野兔子回來的，這山上果然沒有大東西，卻不肯認輸，對衛(wèi)善道：“這山上沒什么大東西，咱們該去密林里打?！?/br>
山下就是農(nóng)田，山間也有住戶，大東西要往深山里才要，他孤身一個真遇見了，也圍不住。葉凝收過去，把竹筐倒扣，扣住兔子，跟著又把山雞倒掛起來：“這下便可三五日不出門了。”

魏大呆子來了，就是有事也不能問，林先生本也不待說，把飯吃完了，問衛(wèi)善會不會下棋，魏人杰手里捧著飯碗，看他眼盲腿斷，想不出來他要怎么下棋。

葉凝收拾了碗筷笑起來：“她才多大，怎么陪你下棋?！边@兩個一個做事，一個出神，隨口說出棋盤上幾個格子來，衛(wèi)善這才知道，原來他們是下盲棋。

魏人杰在船上是學過下棋的，還鉆在里頭出不來，一聽見他們隨口你來我往，心里先還記得數(shù)，倒還能記住黑白，再過十步，一片模糊，這兩個還能對答，一點都沒含混。

魏人杰目瞪口呆之際，衛(wèi)善把在思量，這兩個看著也不是脾氣古怪的人，非但不古怪，人還很和氣，跟她說話請她用飯，也肯談兩句舊人，怎么偏偏這樣惱了小叔。

她目色微動，就見青霜一直都乖乖立著，眼睛盯在林先生的臉上，面上少有的凝重神情，衛(wèi)善忽然想起，上官娘子的夫家也姓林，是父親的副將。

就是叔叔不說，上官娘子總能知道些舊事，打定主意回去問她，沖青霜招招手，給了她一顆好玫瑰糖，青霜彎彎眼睛，神情依舊肅穆。

天色將晚時，山色煙氣升騰，叫龍王山也就是因著此地山雖不高，可每到清晨日暮就云山霧罩的，都說這是龍王進出，這才起霧。

衛(wèi)善不能久留，葉凝送她出去，送到山道邊，眼前身邊無人了，撫摸她的頭發(fā)：“舊事便不要再問了，此時天下已定，局勢再難翻盤，又何況徒若煩憂呢？”

衛(wèi)善聞言生意，抿唇道：“只怕衛(wèi)家忘得了舊事，有人卻還記得，不求翻盤也得求自保。”

葉凝一向拿她當小姑娘看待，神態(tài)天真，人又貌美，不意竟會說出此等言語，怔得一刻就見衛(wèi)善沖她擺擺手：“下回再來看您?！?/br>
依舊騎在馬上快馬回城，耽擱一天連田莊都沒能去，魏人杰腦子里糊糊涂涂全是一張四方大棋盤，上頭密密麻麻落著黑白子，都騎到城門口了，這才想起來，那野雞和兔子都是專打給衛(wèi)善的，兔子只傷了腿，還是活的。

家里meimei半點見不得這些，打到的兔子便要養(yǎng)起來，他還以為衛(wèi)善也會想這么玩，結果她看也沒看那兔子一眼，馬匹慢下來，張張口，又覺得自己這樣太小氣了，那先生瞎了眼沒了腿，說不準就是打仗打的，過得這么清貧，自己怎么也沒臉去討要兩山雞。

馬匹進城慢了下來，衛(wèi)善緩行到家中，吩咐青霜：“把你師傅請來?！本褪切l(wèi)善不說，青霜也要去的，上官娘子匆匆過來，一看見衛(wèi)善便道：“那人生得什么模樣？”

她一向持重守禮，見著衛(wèi)善總要行禮，此時卻連行禮也顧不得了，語意激動，神色里滿含期待，衛(wèi)善把林先生的相貌說了，又說他會下棋，上官娘子面上喜色淡下去，輕道：“那是拙夫的兄弟。”

林家兄弟一個習文一個習武，投到業(yè)州，稱得上是衛(wèi)敬禹的左膀右臂，竟不知這么多年，他還活著，衛(wèi)善想問的不是林家兄弟當年如何，她要問的是為什么會惱小叔。

上官娘子情知瞞不過去，抬眼看看衛(wèi)善，嘆了一聲：“想必二弟是惱恨當年國公爺救援不及，這才滿城覆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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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第98章亡魂

當年如何各人嘴里說的都有出入,衛(wèi)敬堯自罪自責，年輕的時候就好酒，后來出了事，喝起酒來更不要命,他這樣饞酒,領兵的時候卻一滴酒都不肯沾，就連正元帝犒賞三軍，他也絕不吃酒,只在家里喝個爛醉。

這輩子衛(wèi)善還沒見他吃得這樣，上輩子卻是見過的,喝得人事不省，到哪兒都得有人看著,就怕他失足跌到池子里。

衛(wèi)敬禹派秦正業(yè)攻青州，當時青州城里已輪換了幾股勢力,若不是占下青州叢壽榮有吞并業(yè)州并州營州三地的賊心,衛(wèi)敬禹也不會出兵。

秦正業(yè)順利拿下青州，跟著又吞并了青州城外幾處小縣,以青州作了據(jù)點，向外擴張勢力。衛(wèi)敬堯被派去駐守營州，營州靠得青州更近些，但比青州要小上許多,三座州府之間互為助守，一城有難，另兩城派援軍來。

業(yè)州青州之間相隔不過四五百里的路程,若兵臨城下，騎兵先至，步兵后至，緊急行軍三日開外便可到達救援，以此守望相助，扛過李從儀的大軍，卻被周師良攻下了。

衛(wèi)善不知小叔是什么地方延誤了戰(zhàn)機，只聽說青州城當時守得也極艱難，周師良人更多，來勢更猛，接連吃下吳州邢州一路殺到商橋。

吳州宋仙師與衛(wèi)敬禹之間早有君子協(xié)定，互能商貿，絕不互相干涉，若有強敵，自要相助。吳州在業(yè)州之前，中原兩只大虎攻來，要殺到業(yè)州就得先吞下吳州。

吳州失守，青州營州也已不遠，當時業(yè)州城里的兵丁便派出一萬多人馬，助吳州守城，誰知營州又被圍攻，來報信求援的，先去了青州，再來的州業(yè)，當此情形不能不救，衛(wèi)敬禹弟弟父親都在營州，又派出一萬多人去。

業(yè)州城也并非沒有兵丁，建了這樣厚的城墻，又架機弩又挖河道，閘樓兩邊都是射孔，甕城一開都能掃滅小半敵人，不出城迎戰(zhàn)光是守城守上三四個月也絕非難事。

周師良的人攻過兩回城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