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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完的奏章呈了進來, 又著人研墨。 在這樣的時候,她總是安靜的, 幾年來她總是這樣張弛有度。 旁的嬪妃或許會因幾分情愛使使小性,在他忙碌之時也要纏一纏他, 她永遠不會。 她不會讓他有半分不適,至于她也有的那幾分小性, 每一分皆是仔細揣摩之后才會做的, 是他所喜歡的。 所以她在他心里才會那么好, 她以后也得繼續(xù)“好”下去。 心底尚未淡去的抗拒讓夏云姒想著這些就有些疲累, 無聲地長吁一口氣,又自顧自地讀起出來。 須臾,他邊擱筆邊喚她:“阿姒。” “嗯?”她抬起頭,他將眼前剛批完的一本折子晾了晾,與手邊的另一本一道遞給她,“這兩本一本要送去刑部,一本要拿去禮部,你看看。” 但她沒接:“皇上知道臣妾至今讀這些東西都不免出些差錯鬧出笑話,還讓臣妾自己看?!?/br> 他一哂,就擱下了一本,簡單地說給她聽:“這是關于郭家的。舉家削爵,廢為庶人。郭氏的父母圈進牢中,兄長斬立決?!?/br> 她愣了愣:“皇上為何格外追究她兄長?” 他說:“那胭脂之毒是她兄長為她尋來的,刑部已將事情查明,她兄長卻仍不肯認罪,毫無悔改之意。她更在臨終遺書里都為她兄長詭辯,硬說那毒藥并非‘胭脂’,還要栽到你頭上。呵……”搖著頭,這聲冷笑里盡是失望。 夏云姒略顯沉默,應了一聲“哦”。 其實郭氏和她兄長自不會認,因為那毒真不是前朝留下的“胭脂”。 是她從寧沅手里得了那東西,覺得中毒后的情形對得上,就讓鄭太醫(yī)添了些無關緊要的東西,將它調成了紅色,與宮中傳言應和。 若沒有這一步,郭氏在他心里引起的懷疑不會這么容易加深。關乎前朝了,對他這當今圣上而言才是要緊張的。 而反過來,這“前朝皇族”的身份,一直以來亦是令郭家緊張的。 是以她從一開始就料定了,“胭脂”這一點,郭氏不會認,郭家上上下下都沒人敢認。 可這才正好。帝王的疑心之下他們輕輕巧巧地低頭認了還有什么意思?抵死不認才更顯得冥頑不靈。 她便又問他:“那郭氏呢?身后之事皇上想如何處置?” 他道:“朕已廢了她的位份,在京外尋個地方草葬也就是了?!?/br> 夏云姒再度沉默,他看出她有心事,出言探問:“你有別的想法?” 她思忖片刻,緩緩啟唇:“臣妾總在想,不知jiejie投胎去沒有。若已投胎倒沒事,若沒投胎,這京城也是jiejie離世的地方?!?/br> 他點點頭,情緒又深陷在對亡妻的追憶中,眼底一片哀愁。 她續(xù)道:“jiejie從前常愛出去走動,到了那一邊大約也差不多。那貴妃昭妃家在覃西,jiejie看不著也還罷了。郭家近些年可都住在京中,郭氏饒是被草葬,日后也不免要有子孫晚輩去墳前吊唁,指不準嘴里還要不干不凈地對jiejie存怨,讓jiejie在天之靈瞧了去,豈不惱火?” 他思量了會兒,多少覺得她這話太迷信了,又終究還是點了頭:“也有些道理?!?/br> 接著就叫來樊應德吩咐:“傳旨下去,讓尚宮局將郭氏葬得遠些。就葬到……”他想了想,“蜀中去吧?!?/br> 夏云姒聽言垂眸。蜀道難,難于上青天,他這算徹底斷了郭家人去吊唁的路了。 而后他又拿起另一本奏章,還是讓她自己看:“這本你看得懂。” 夏云姒輕輕嘖聲,不情不愿地接過來,翻了一翻,行文與用詞倒都確實簡單易懂。 是交給禮部的,關于冊她為貴妃的事。 她一壁讀著,他一壁在旁邊道:“朕看你最近身子有些虛,禮部擇的這吉日是不是太近了?若你覺得累,朕讓他們推后一些?!?/br> 語中一頓,他又續(xù)說:“還有封號。尚儀局擬的是祥和的‘祥’字、喜悅的‘悅’字,還有舒心的‘舒’字,朕覺得都不好,小氣了些,著禮部重新擬了?!闭f著一指她手中的奏章,“但這幾個雖是大氣,朕瞧著也不過平平而已。” 夏云姒定睛讀著,禮部擇定的吉日在二月末,是近了些,卻也有好處——三月初四又是jiejie的忌日,她以貴妃的身份去jiejie靈位前祭拜,jiejie大概會更心安吧。 她便道:“吉日無妨,臣妾聽禮部的安排就是。倒是這封號……”她想了想他適才說的,又看看眼前禮部擬的“懿、曦、明”三個字,笑說,“臣妾倒很喜歡尚儀局擬的‘舒’字?!?/br> 比起禮部重擬的三個字,舒字是不夠大氣,但“舒心”這個詞可太好了。 往后的日子還長著呢,她要把這條路走完,更要舒心地活下去。 她要每一個人都瞧著,她過得舒心得很。如郭氏那樣臨死還要將她一軍、巴不得拖她一起下地獄的人,且瞧輕自己有幾斤分量吧。 . 于是二月末,百花初開的時候,舒貴妃行冊封禮。 那陣zigong中有了些奇景——許是因為今年暖和得快的緣故,原該四五月才開的海棠花在御花園里不知不覺先開了幾朵。 到底是花中貴妃,這般一開便引盡矚目,園中的百花盡失顏色。 禮部道這是吉兆,皇帝就著人將開著花的幾支折了下來,拿到延芳殿給舒貴妃插瓶。 夏云姒著人將它擺在了正殿的八仙桌上。如此,在冊禮之后、內外命婦陸續(xù)拜見之時,就人人都看到了這剛開的海棠。 賢妃作為高位妃嬪自是拜見得最早,但傍晚時待得眾人散去,她又再度來了一趟。 賢妃一瞧見拿瓶海棠就皺眉頭:“這起子愛嚼舌根兒的,前腳來拜見完,后腳諢名倒就傳開了,說什么‘海棠貴妃’?!?/br> “‘海棠貴妃’?倒不難聽?!毕脑奇︵咝η魄瀑t妃的神色,“jiejie這么不高興,怕是有人盼著這海棠開敗吧?” 賢妃的面色不由更難看了些,又強自一聲嗤笑:“倒也不稀奇就是了,這地方又有幾個人是真盼旁人好?” 夏云姒笑而不言,凝神想想,喚來小祿子:“把這海棠送到尚工局去,讓他們想法子制起來——制成書簽或畫卷皆可。” 說罷又側首看賢妃:“這不就開不敗了?” 這地方沒有幾個人是真盼人好,但能過得好原也不是靠旁人“盼”出來的,真是犯不著置氣。 賢妃啞然失笑:“你點子總是多?!?/br> 她輕聳肩頭:“jiejie這會兒來,是有事?” 賢妃的笑容就淡了,靜了會兒,嘆氣:“夫人適才到我宮里坐了坐?!?/br> 是指夏云姒的父親夏蓼的夫人、佳惠皇后的生母。 “她說……你前些日子跟家里借了人調去蜀中,把……把郭氏的墓給掘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