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便知這場鬧劇已很令他不耐。 “宣儀待含玉如何,朕心中有數(shù)?!彼麩﹣y地一喟,“不記檔的事,含玉罰俸三個月?!?/br> 夏云姒驟然松氣。她心里無比清楚,不論對采苓還是含玉,他都并無幾分在意,一句話就可以發(fā)落了,這步棋對含玉而言的驚險比她更多。 好在只是罰俸。 含玉更是松了口氣,叩首一拜:“奴婢領旨。” 賀玄時視線微移,觸在采苓身上,變得愈發(fā)冷厲:“看在孩子的份上,朕姑且留著你的位份。樊應德,傳旨禁足,著人好生照顧她的起居,旁人皆不可出入?!?/br> 樊應德躬身穩(wěn)穩(wěn)應道:“諾?!?/br> “……皇上?!闭彦盟朴行┍贿@等旨意驚到,恍惚了一陣才站起身。走向皇帝,她從身形到聲音都顯得柔柔弱弱的,“畢竟皇嗣要緊,這禁著足,苓淑女恐無法好好安胎。” 夏云姒垂眸,心下冷笑漣漣。 昭妃真是時時都在做戲。明明是那樣刻薄的人,卻時刻謹記要裝出一副溫柔善良的樣子。 只是,眼下實不是她做戲的時候。 皇帝的目光在她面上一定:“皇后忌日,你錦華宮倒是‘熱鬧’?!?/br> 昭妃木然閉口,驚得呼吸一滯。 夏云姒按捺著笑意靜靜聽著。 今日這局看似易破,實則兇險。 若非她早先覺出不對且去找了順妃,便是另一番光景了?;实鬯叫睦锘蛟S并不愿信,但有孕妃嬪的咄咄相逼、宮女的供詞、未記檔的南珠,縱使不足以廢了她也會讓她栽個跟頭。 而這事,又偏偏鬧在了jiejie忌日時。 如若成了,他或許還可因為三分疑心安慰自己——怪她竟在jiejie忌日當日戕害妃嬪,咎由自取。 但這事沒成,他便只能去想,一旦成了,豈不是讓皇后在天之靈看著meimei在自己忌日當天受人構(gòu)陷,無力自證? 事關皇后亡魂能否安息,區(qū)區(qū)一個苓采女自不足以消解他的怒氣。 昭妃非要在這時候跳出來,也真是陣腳亂了。 “你宮中之人你既約束不好,便交由順妃照料。”他說著一睇順妃,“讓苓淑女遷到你宮中去?!?/br> 順妃從容一福:“諾,臣妾遵旨。” 賀玄時想一想,又說:“后宮諸事,你日后也幫昭妃打理一二吧,到底是你資歷最長?!?/br> 昭妃的神情惶然凝滯:“皇上……” 順妃不理會她,再度道:“諾?!?/br> 昭妃想緊緊握住的宮權,到底還是因為自己的算計反被順妃分了去。 這樣的畫蛇添足最讓人痛快。 夏云姒心下快意,面上卻只有愁緒,向皇帝屈膝福了福:“萬沒想到jiejie忌日時會出這樣的事,臣妾身心俱疲,想先回去歇息了。” 賀玄時頷首:“朕送你回去。”語中滿是歉然與關切。 她抿笑,沒有推辭,隨他一道離開了錦華宮。 一場鬧劇就此告終,回到朝露軒,夏云姒一問,才發(fā)覺不知不覺竟也消磨了一個多時辰,眼下都快丑時了。 賀玄時便沒有再在朝露軒中多留,索性回了紫宸殿去,再小息片刻就要準備上朝。 離開前他攥了一攥她的手:“委屈你了?!?/br> 她搖搖頭,微頷下頜的樣子比昭妃看起來更溫柔,眉眼間又多幾許嫵媚,話語里更多些許信任:“臣妾知道姐夫絕不會讓臣妾受冤?!?/br> 只要他對她存過一絲疑慮,這句話便足以讓他愧疚更深。 他沒再說出什么,握住她的手又緊了緊,便松開來,大步流星地向外行去。 夏云姒福身恭送,直至他的身影徹底在門外消失了,才搭著含玉的手站起來。 含玉舒一口氣:“娘子受驚了?!?/br> 夏云姒搖搖頭,抿起笑容:“你才是真受了委屈。罰的三個月俸祿,我自會補給你。” “不妨事,奴婢原也沒那么多地方可用錢?!焙褚贿樱D一頓聲,語氣又添了幾分擔憂,“只是采苓遷去了順妃娘娘那里,萬一有什么意外……” “不礙事的?!毕脑奇谖禽p飄。 她知道含玉在擔心什么。照顧有孕嬪妃從來都不是個好差事,尤其是這樣大動過胎氣的,可謂是個燙手的山芋。一旦出了什么岔子,指不準要有多少人擔上罪責。 可采苓經(jīng)了這一遭,縱使孩子來日真的沒了,皇帝也只會覺得她是咎由自取,怪不到順妃頭上。 況且當下的采苓就算無法心安,也只能更加倍努力地將這胎保住。 ——這孩子平安生下來,她或許還能留住位份,在這后宮茍活下去;若孩子沒了,皇帝許就一句話賜死她算了。 順妃的處境全沒什么可擔心的,相比之下,倒是皇帝的心思更值得思量。 今日之事,皇帝全未疑到昭妃身上么?絕不可能。她與順妃一唱一和,已經(jīng)推得夠了。 可他只是“恰到好處”地駁了苓淑女對她與含玉的誣陷,卻并未繼續(xù)深究背后主使,讓整件事就此一錘定音在苓淑女身上。覃西王剛立戰(zhàn)功讓他必須權衡利弊或許是個原因,但更多的,是他選擇了自己想相信的真相。 舍去一個苓淑女、保住昭妃這個寵妃,于公于私對他都好。 帝王的一己之私,能左右太多事情。 同時,昭妃亦是有趣。 夏云姒猜到昭妃會借苓淑女的孩子引她入局,卻沒料到昭妃竟不舍得真讓這孩子沒了。 看來昭妃迫切地希望膝下能有一兒半女,比她所以為的更加迫切。 只可惜這般機關算盡,也終是為他人作嫁衣裳——這孩子就算最終平安降生,十有八九也要歸了順妃了。 呵,這場鬧劇開得快收得也快,細品起來倒教人回味無窮。 夏云姒心下好笑,慢條斯理地同含玉解釋了幾句,讓她不必擔心。 又說:“你回去睡吧,我也要再睡一會兒,這一場折騰下來也真累人?!?/br> 含玉卻忽地沉默,夏云姒覺出氣氛異樣,看了她一眼:“怎么了?” 含玉抿了抿唇,長緩一息:“那苓淑女的孩子……便由著她生下來?” 這不長的一句話里,意味十分復雜。 夏云姒聽出了矛盾、掙扎,甚至還有些許憐憫。但同時,從含玉眼中,她看到了隱忍的恨意。 夏云姒輕輕倒吸了口涼氣,打量著她,眼底漫出審視的笑意:“你看出來了?” 含玉又抿一抿唇,抿到薄唇發(fā)白,才倏然松開:“是,奴婢看出來了?!?/br> 她必定覺得十分意外。 不止是她,當時連夏云姒都很有些意外。 第25章 補刀 她們都沒料到, 采苓在謊言被戳破時竟會攀咬含玉。 雖然乍看只是為了自保而做的胡亂攀咬,但細細想來, 絕不僅是“胡亂”攀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