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案邊的夏云姒時，她卻也是喜氣迎面，夏云姒倒也客氣起來，立起身，盈盈一福：“蔣姑姑?！?/br>
    聲音清麗，婉轉(zhuǎn)動聽。

    “哎，夏小姐客氣?！笔Y氏屈屈膝，回了一禮，“外頭暑熱重，您請隨奴婢來，太后備了酸梅湯給您?！?/br>
    “您客氣?！毕脑奇γ佳垡粡潱溉欢?。

    只一笑而已，又在清素的妝下，看起來竟十分明艷。

    蔣氏提步轉(zhuǎn)向廂房，夏云姒卻又道：“姑姑留步。”

    蔣氏收住腳，夏云姒謙和地低下頭：“我有一事想勞煩姑姑，姑姑可方便聽我一言？”

    蔣氏忙道：“不敢當，小姐請說?！?/br>
    夏云姒微微偏頭，鶯歌輕推了推，那名四五歲的小姑娘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上前了半步。

    她穿著小宮女的衣裳，眼圈紅的，顯然是剛哭過。

    夏云姒指一指她：“這是我適才經(jīng)過尚服局遇上的，來毓秀宮誤了時辰也是因此。宮中采選宮女，按規(guī)矩最小的要六歲，我瞧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滿的，不知是家里如何過不下去了才鋌而走險謊報年齡把她送進來。”

    “掌事姑姑打她倒打得一點情面不留，哭聲隔著一方院子都能聽見。”夏云姒說到此處頓一頓聲，明麗的笑容又在臉上綻開，“蔣姑姑可否賞我?guī)追置孀?，把這丫頭給了我吧，說不準就能救她一家，姑姑您權(quán)當做件善事?！?/br>
    她這話說得倒是謙和，頗有三分不好意思，可依舊令人瞠目。

    ——這是殿選之所，孰去孰留都尚說不清楚，豈有先給自己要宮女的道理？

    然而蔣氏竟還這樣應了：“小事，小事。這丫頭能入您的眼，是她的服氣，奴婢回頭去尚服局知會一聲便可?！?/br>
    “有勞了?！毕脑奇Χ苏馗Ｉ淼乐x，終于隨著蔣氏走了。

    卻不是進看閱家人子的正面，而是如同方才那位姑姑一樣進了側(cè)旁的廂房。

    .

    太后已坐在羅漢床邊讀了多時的佛經(jīng)，余光瞧見倩影進來，頓時有了笑意：“云姒，來了？”

    夏云姒行上前，規(guī)規(guī)矩矩地叩首，口道：“臣女夏云姒見過太后，太后萬福金安?！?/br>
    太后忙讓人扶她，讓她坐到身邊。夏云姒環(huán)顧四周，不由奇怪：“太后這是沒去看閱家人子？”

    太后搖搖頭：“皇帝政務繁忙，這回的看閱，是昭妃cao持的。她的性子你曉得，你這般容色出挑的若進了殿，她不會肯給你什么好臉色看。倒不如哀家在這里等你，不必再走她那一道了。”

    夏云姒面顯驚意，匆匆又深福下去：“勞動太后為臣女這樣費心，是臣女的罪過。”

    這回太后親手攙了她：“不妨事。總歸是你jiejie親自留了話，不能讓那起子沒眼色的撂了你的牌子?！?/br>
    說罷擺一擺手，便有宮女上了前，手中端著托盤，盤中放著一枚杏色香囊。

    大肅朝遴選家人子，賜杏色香囊者視為留用，賜淡藍香囊者與宗親賜婚，余者皆賜白色香囊，可自行婚嫁。

    夏云姒接下香囊，欲跪地謝恩，被太后阻?。骸昂煤⒆?，別多禮了。聽聞你一直住在夏府別苑，來去一趟也不近，早些回吧，哀家不多留你了?！?/br>
    夏云姒抿笑：“謝太后，臣女先行告退。”

    不再多言，她便退了出去，手里拎著杏色香囊的細繩兒，一折回院中，立刻又惹了眼。

    再沒有人敢貿(mào)然與她搭話了，夏云姒在侍婢的前呼后擁下出了毓秀宮，鶯時終于松了口氣：“太后終歸是個仁善的主兒，又顧念著故去的佳惠皇后，您的封位大抵還是不會低的。”

    夏云姒聽言輕哂：“若真是為仁善的主兒，jiejie就不會那么死得不明不白了。”

    佳惠皇后若沒有死得不明不白，她便也無需進宮了。

    她這般議論太后，鶯時不敢接口，低頭不言。

    夏云姒嘆了一聲：“皇上忙于政務，全然不管這事，大權(quán)在昭妃手里。太后耳根子又軟，縱使念著jiejie，昭妃搬出祖宗規(guī)矩一說，她大抵也就覺得罷了?！?/br>
    依著祖宗規(guī)矩，除卻潛邸時就侍奉在側(cè)的老人兒外，其余進宮的新嬪妃最高只能冊到正六品才人。

    鶯時不由蹙眉，卻聽夏云姒又說：“不妨事，初封罷了，她若覺得壓我的位份她便能占著便宜，可是想錯了?！?/br>
    旁人入宮，或為榮華富貴，或為光耀門楣，為了日后的好日子，自會多幾分忍讓。

    可她入宮的緣由——昭妃顯然不知，她是為著恨意進來的。

    恨意如同烈火，早已將她的平和溫柔燒成灰燼，平白的委屈她斷不想再受。

    她想做的，原就是拼著心底的那股狠勁兒，殺出一條血路。

    .

    大肅朝康和年間第三次大選的結(jié)果，在三日后定了下來。旨意傳至各府，一時間宮中許多官宦人家都設宴慶賀。

    夏云姒所料不錯，她的位份并不太高，是正六品才人。

    但這也是此番大選里封得最高的了。在她之后，那個翰林之女唐蘭芝封了從六品寶林，除此還有正七品徽娥一人、從七品經(jīng)娥兩人、正八品淑女兩人。

    眾人都是在五日后入宮，夏云姒提前知道了自己的住處——淑芳宮柔蘭館。

    這是個好地方，她若沒記錯，一年前才剛大修過。整個淑芳宮都很奢華，離天子所住的乾正殿也不算遠。

    若能單這樣看，真是個絕好的住處。

    第2章 覲見

    新嬪妃入宮那日，整個皇宮都熱鬧嘈雜。

    夏云姒是約莫巳時進的宮。

    尚儀局的宮人領新進的主子們?nèi)ジ髯缘淖√?、尚宮局調(diào)撥過來侍奉的人再各自見禮。除此還有各宮來頒賞的人絡繹不絕，七位新人的住處都門庭若市。

    夏云姒是今屆新宮嬪中位份最高的，淑芳宮柔蘭館這原該最為熱鬧的地方反倒井井有條。

    無他，只因她這一邊沒有新?lián)軄淼膶m人在跟前侍奉。

    大選入宮的嬪妃一般不許自己帶侍婢，但仰太后慈諭，夏云姒身邊一直侍奉在冊的八名婢子盡數(shù)入了宮來，這樣一來近前侍奉的人便足足的夠了，還有些逾制，內(nèi)官監(jiān)只得在調(diào)撥粗使宮人時削減了一些，讓她身邊的人數(shù)符合才人的位份。

    近前都是自己人，熟知夏云姒的脾性，鶯時在進宮的路上就細細地向夏云姒回了話：“奴婢領著燕時與燕舞招待各宮來頒賞的宮人，叫鶯歌帶素晨素秋跟著六尚局來打理各處的。玉盤玉沙候命便是，玉沙機靈會說話，讓她在外屋；玉盤在您跟前伺候?！?/br>
    夏云姒點點頭：“賞錢都備好了？”

    鶯時頷首：“備好了。每個荷包里頭五錢銀子，備了五十個，綽綽有余的?！?/br>
    夏云姒略作忖度，吩咐說：“嬪妃跟前來頒賞的便給五錢，六尚局的添至一兩。”

    鶯時一怔：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