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筆趣閣 - 言情小說 - 溪水人家繞在線閱讀 - 分卷閱讀122

分卷閱讀122

    道:“娘子給她一錠金?!?/br>
    “金銀寶物,豈有嫌多的。”

    她又怒又急,正要說什么,忽然里屋傳來幾聲嬰啼,她慌忙吞聲,反身進(jìn)屋,推開屏風(fēng)掀起床帳,一個小貓般大小的嬰兒裹在襁褓之中,不知是饑是渴,正啊啊哭泣。

    她忙將他摟在懷里,床邊泥爐中溫著米湯,倒出小半碗,攪得微溫,拿紗巾沾了一點到嬰兒嘴邊。貓崽般大的小兒,嘴也是小兒的,聞得香味,動了動嘴,吮著紗巾吃起米湯來。她看著他,心中一酸,眼淚吧嗒落在嬰兒的臉上,有幾滴落在他的唇邊,他當(dāng)是可吃之物,嚅動小嘴,將她的淚也吃了進(jìn)去。

    “阮娘子,耽擱不得,為了小郎君,娘子那邊……算了罷?!蹦凶涌吹眯乃?,半晌才硬起心腸催促。

    她知事情急緩,點了點頭,將半碗米湯喂盡,將藏在床中理好的包袱一背,把嬰兒綁在胸前,取過蓑衣罩在身上,正要隨著男子出去。便聽外頭陣陣腳步,踏碎了雨聲。

    男子見機極快,一把掀開床板,拉開一個暗門,道:“里頭逼仄,阮娘子和小郎君受點委屈,只是……”他看一眼她懷里的小小嬰兒,幼兒無知,哪知生死之間,一時啼泣。

    她低眸,似哭又笑,抱著嬰兒遁進(jìn)暗室,道:“娘子在天有靈,定然庇佑?!?/br>
    男子不再多言,合上暗門。狹窄的暗室,只供人半坐在那,手腳都伸展不開,等得門一關(guān),黑暗籠罩,有如一具棺木。她聽到自己心頭劇跳,聽到鼻端呼氣聲的,聽到衣物簌簌聲。但是,天可憐之,她中小小的小郎君,安安靜靜地睡在她的懷中,沒有發(fā)出半絲聲響。

    也不知過了多久,外頭人聲漸雜,似有人在屋在翻搜。接著她又聽到一人問道:“顧家名冊中,好似并沒有這么一個妾?!?/br>
    另一人答道:“接生婆子說的妾,應(yīng)是顧三妻子一個名喚阿阮的貼身使女。像他們這等人家,陪嫁的貼身使女,為籠絡(luò)夫婿,大都會抬舉成妾,那接生婆子只知得一星半點,也以為如此,才說是顧家逃妾。顧家謀逆事發(fā)前幾個月,使女阿阮被顧王氏放了籍,還使銀為她置辦了屋宅,成了旁姓良民,因此不在顧家名冊上?!?/br>
    領(lǐng)頭之人多疑,沉聲道:“這般巧?這顧家莫非幾個月前就聞得風(fēng)聲,早早更安排了退路?”

    另一人想了想,道:“許真是巧合,屬下打聽顧王氏與她的貼身使女情誼深厚,她為她脫籍,許是想要抬舉她為媵妾或良妾?!?/br>
    “這個阿阮膽子倒大,前幾日竟敢光明正大去探望顧王氏。”領(lǐng)頭之人哼了一聲,又道,“縱是成了良民,顧家子卻是個逃犯,她裹藏逃犯,自也是帶罪之身,不可放過?!?/br>
    又不知過多久,外頭陣摔摔打打之聲漸悄,那領(lǐng)頭之人唾罵一聲,吩咐道:“讓那接生婆子口述,命畫師畫了畫影來,挖地三尺也要將她揪出來?!?/br>
    “喏。”

    她聽著外頭山響似得領(lǐng)命聲,舌尖死死抵著上鄂,騰出一只手輕掩著懷里小郎君的口唇,防他睡中驚啼。暗室中悶熱,熱汗與冷汗混雜在一處打濕了整個后背,她耳后的一縷亂發(fā)蛇一般粘在那,好似會隨時咬上她一口。

    又不知過了多久,外頭人聲漸悄,她卻仍舊不敢出聲,直到暗門那又傳來一長一短的敲擊聲,這才呼出那口一直含在嘴中的濁氣。明亮的光線透進(jìn)暗室,她抱著小郎從暗室里鉆出來。

    大雨仍舊噼里啪啦打著屋窗,原來這雨還沒停歇。

    不,這雨是再也不停了,無休無止地落下。東躲西藏間,她與顧家義士失去了音信,京中處處都是官差,好似每一個都在搜查追捕。她不得其法,只好逞著匹夫之勇,憑著心頭一口guntang的熱氣,跌跌撞撞到了城西碼頭處。

    到底還是露了痕跡,身上官差嗅覺敏銳,步步緊逼。她抬頭看著眼前的大船,她不知這條船從何處來,又要去到何處,眼見船上因著貨物散落,幾個船工驚呼忙亂,尋個空隙偷潛上了船。

    她不過一只沒頭的蒼蠅,專揀了臟亂臭窄的地方躲去。眼前這處船艙似是船工休憩的通鋪,里頭又黑又亂,臭氣熏天,船板上床鋪上亂七八糟扔著鋪蓋、衣物、草鞋、皮靴、酒瓶吃食。

    黑魅魅的船艙中,有一船工竟沒在外頭忙碌,反而胡亂躺在一張床鋪上,敞著短打衣衫,架著一條腿,一手拿著一只酒葫蘆,嘴里低哼著:“春來三月三,燕兒聚又散,可憐我身兒單,無錢無米無瓦蓋……”

    小曲戛然而止,那船工似是驚覺有人,從床鋪上爬起來。這人生得高大,眉目兇悍,兼吃了酒,整個人酒氣沖天。

    他和她都嚇了一跳。

    他沒想到竟會有一個女娘闖進(jìn)船艙中,木木地攏了攏敞開的衣襟,粗聲喝道:“你這婦人,可是搭船人客?怎走到這處來……”他還要說什么,便聽得外頭聲響有異,再看她,神色間就帶上了懷疑。

    她急得沒了主意,抱緊懷里小郎,噙著淚噗通一聲跪倒在地,沖著他連磕了幾個頭,不等得他回應(yīng),又飛也似得起身找了個角落,將一床發(fā)霉惡臭的鋪蓋蓋在自己的身上。

    她的生,她的死,皆在他一念之間,她賭不得,又不得不賭。

    幾個官差兇神惡煞地搜捕到船艙中,嫌棄里頭臟亂,隨意翻了翻,喝問船工:“漢子,可有什么人躲到這來?”

    她一瞬間,喉間發(fā)間,駭懼得幾忘了呼氣,驚魂不定間,她聽到那船工抖抖擻擻道:“回天差,不曾見到什么人……可……可是走脫了什么大盜賊偷?”

    “大盜賊偷?哼,告訴你,走脫了一個重犯逃奴,你要是見了,趁早報上來,還能記你一功,領(lǐng)得重賞?!?/br>
    重利之前,至親可拋,她的心整個揪縮在那。

    果然那船工小心又遲疑地追問:“天差,不知是什么重賞?來來,天差吃口酒……”

    她聽了這話,渾身的血液倒流,將唇貼著懷里的小郎君稚嫩的臉:這番怕是走不脫,身在水上,不如投了水隨娘子一道西去,黃泉陰司得個團(tuán)聚。只是負(fù)了娘子的所托,懷中小郎何其可憐。

    “什么重賞,你這等腌臜船工,走一趟遠(yuǎn)船,至多得個十兩八兩的銀錢,你要是揭舉有功,少說也得百兩?!惫俨畛粤藥卓诰?,又不耐煩起來,“你多嘴多舌,問東問西,究竟有沒有看到什么人?”

    臟臭的船艙中凝著令人喘不過氣的汗腥味,沉沉的,緩緩的,泥漿般慢慢流敞著。

    她聽到他笑:“官差,我不過問問,好心里有個底,要是撞見什么逃奴,也好得記重賞。屆時,誰個再辛苦磨得腳起泡做甚的船工?”

    官差聽了這嬉皮笑臉的話,其中一個道:“走罷,與這等混人歪纏什么……”

    雨聲又悄然而至,不知從什么地方透進(jìn)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