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說理，看你夫家敢不敢高聲？ ”

    阿萁悶笑，道：“哪個(gè)要嫁人出門子的？我只賴著不走?！?/br>
    施老娘兇巴巴道：“你賴著不走，我不給你飯吃?！?/br>
    阿萁笑道：“我不信嬢嬢真?zhèn)€餓死我?！?/br>
    祖孫二人斗嘴間，便聽到隔院施小八嗚嗚的哭聲，哭得幾聲，又是許氏的打罵聲。阿萁不由收起了笑，聽了幾耳朵，大體是許氏厚著臉皮來合計(jì)兩家并一塊祭祖，結(jié)果討了個(gè)沒趣回去，盼著一道過節(jié)能得些好吃的施小八頓時(shí)哭鬧開來。許氏羞惱下，拿小孫子殺性子。

    施老娘被施小八的哭聲鬧得心煩意亂，推了阿萁進(jìn)屋，“呯”得關(guān)上了門。

    屋里阿葉不知施大家怎又哭鬧開了，還當(dāng)哪個(gè)小堂弟頑皮討了打，施進(jìn)和陳氏倒是知曉幾分，礙于施老娘生了氣，不敢多置一詞，只阿豆撇嘴道：“小八郎天天哭，真討厭。”

    阿葉忙拿手掩了阿豆的嘴，不叫她多說。

    施老娘大為滿意全家上下齊齊緘默，到了年三十，大早就取了一串錢交給施進(jìn)，叫他去鄰舍家換些農(nóng)家酒，再換一只公雞來殺了。

    施進(jìn)拿著錢出門，沒多久提了一小壺酒、一只紅冠彩羽的大公雞，并一條臂長的紅尾鯉魚。

    阿萁姊妹幫著發(fā)筍干，摘豆芽，洗毛芋子……乍見施進(jìn)手里的活魚，驚呼了一聲，施老娘也是大為吃驚：“難得紅尾鯉魚，卻是從哪來的？”

    施進(jìn)笑道：“在村中撞見江大兄弟，他外出忙活計(jì)昨日才轉(zhuǎn)家，不知從哪得了好些活魚，硬拉了我家去拎了一條給我，我推卻不過，只得收下，改日再請回他吃酒，”

    施老娘怪道：“這江大也不知在外盤桓著什么活計(jì)，他家倒是過得一天比一天火熱。沒見那時(shí)江二家的爭豬rou，半扇豬都舍了出去，可見是發(fā)了財(cái)?！?/br>
    施進(jìn)笑道：“發(fā)財(cái)了也是江大兄弟的好運(yùn)道。倒是我拎魚從他家出來，村道上江二娘子立在一邊張望，吃了她一記白眼?！?/br>
    施老娘哼了一聲，厭棄道：“她生得貓鼻子，定是聞著了腥，怕不是又想去占便宜。”

    施進(jìn)一愣道：“明日過年，再生吵鬧實(shí)是過分了些?！?/br>
    施老娘道：“且看她活時(shí)鬧得歡，死后閻王跟前拉清單。”

    阿萁將頭一垂，躲在那偷笑。

    未時(shí)才過得幾刻，施老娘早早就在院中支開桌子，又叫阿萁燒火，蒸雞、煎魚、煮豆腐、豆芽、芋子……陳氏孕中不適，只幫著抹桌洗碗碟。

    侍弄好各樣葷素祭品，一一在供桌上擺好，施老娘又抱出一簸箕的紙錢，阿萁拎起一長串的金銀元寶，嘖嘖稱奇：“嬢嬢今年好生大方，給爺爺、太爺爺太奶奶捎去少說千萬的金銀財(cái)寶?！?/br>
    施老娘拍掉她作怪的手，橫她一眼，又道：“家中有喜事，也給你爺爺他們添些花銷?！?/br>
    阿萁不敢再胡說八道，眼下得閑，便跑到院外略站了站，見各家各戶炊煙裊裊、院門洞開，一抽鼻子，滿村的酒rou菜香。

    村中稚童不知愁苦，因著要過節(jié)歡喜雀悅，四處撒歡，一個(gè)個(gè)拍手笑鬧。

    阿萁抬頭，年末最后一日，晴郎無云，清風(fēng)徐過，不知哪戶人家已經(jīng)開始燒紙錢，紙灰灰雪似得輕飛上天，遙寄生死追思。

    施老娘將火盆移到供桌前，斗散一刀刀的紙錢，又將金銀財(cái)寶擲入其中，嘴里將她知曉的施家歷代祖宗俱念了一遍，念一個(gè)求一個(gè)，求保佑陳氏生下小金孫。

    過罷，又不忘威脅幾句：“施老二這一脈，只剩得我家大郎一根獨(dú)苗，你們這些為長做爺爺太爺?shù)模偛蝗绦氖├隙^了根。今日除夕你們得了錢，吃了rou，保佑家中得男兒。”

    念罷篩了一遍酒，叫過施進(jìn)陳氏嗑頭，不忘叮囑陳氏誠心求子。陳氏比之施老娘還要上心，恨不得將頭嗑出血來求祖宗保佑。

    等他們夫妻二人嗑了頭，施老娘又喚阿萁三姊妹，也叫她們求祖宗保佑生個(gè)弟弟來。

    阿葉私心也盼娘親生得弟弟，合著秀美的雙眸，似模似樣的拜求；阿萁想著兒女命數(shù)許是天定，怕是求了也沒用，又擔(dān)心陳氏再生一女，施老娘會(huì)為難，跟著求了一求；只阿豆不平，看看自己的兩個(gè)阿姊，又看看施老娘背著身拿火箸撥著火盆，當(dāng)下雙手合什，悄不可聞地念道：“太太爺爺，太太奶奶，不管哪個(gè)太爺爺還有爺爺，我不喜歡阿弟，你們別教阿娘生下什么璋來，照舊生個(gè)跟我們一般的碎瓦片……”

    阿萁挨著阿豆聽得分明，不待她念叨完，生怕施老娘發(fā)覺，掩了她的嘴往屋里拉，笑與施老娘道：“嬢嬢，我們都誠心求過了，看看屋里還有什么要搭手忙碌的?！?/br>
    她們在自家院中祭祖，施小八施小六幾個(gè)又攀上院墻，看她們供桌飯菜豐富，只差沒流下口水來，因著昨日挨了打，不敢出聲求施進(jìn)陳氏，要來他們家吃年夜飯。

    阿萁見了他們這般形容，頓生好奇心，悄聲在阿豆耳邊吩咐，叫她仗著年小無知，偷看一眼施大家到底拿著什么祭祖？

    第39章 誰家好年

    阿豆人小鬼大，性野膽又壯，裝做無賴小兒的模樣先與攀在院墻上的施小八說話，好奇問道：“八郎，你家燒紙了沒有？”

    施小八兩眼不錯(cuò)地落在阿萁她們家的供桌，答道：“我家剛支的桌子，還要好些時(shí)候再燒紙。”

    阿豆又問：“你家?guī)讜r(shí)拜祖宗？”

    施小八抱著胸，斜眼歪嘴道：“我哪知道。祖宗定要在你家吃久點(diǎn)，再來我家吃。”

    阿豆也抱著胸歪著頭，道：“那我去你家拜拜，讓老祖宗快些去你家吃?！彼f罷邁開腿飛快地溜去了施大家，還在院門口略站了站，高聲道，“大嬢嬢，大爺爺，阿豆來你們家拜祖宗?！?/br>
    許氏因著自家桌上寒酸，面上過意不去，對阿豆也沒了往日的親熱，將手放在圍裙上擦了又擦，笑問：“豆娘來找小八玩？”

    施小八騎在墻頭拿指頭一扒眼皮，嫌棄道：“我才不跟小娘子玩?！?/br>
    阿豆哼了一聲，對許氏道：“大嬢嬢，我來你家拜祖宗。”

    許氏笑起來，牽了她的手將她引到供桌前，夸道：“豆娘好生懂事知禮?！庇中宓?，“大嬢嬢家紙錢都沒燒呢，豆娘先拜拜?！?/br>
    阿豆邊合著雙手，邊偷眼看了桌上供品，見也是葷素幾樣菜蔬，素的倒也尋常，無非豆腐豆芽老芋頭……只葷的那兩碗：一條三指來寬的魚，挺肚翻著白眼，另一碗紅通通、四方方、顫微微，說是葷無骨無rou，說是素又有葷腥氣撲鼻，卻是一碗血豆腐。

    這兩年風(fēng)調(diào)雨順，三家村依山傍水堪稱富饒，縱農(nóng)家清貧，逢年過節(jié)也舍得出一只雞一尾魚來。拿著一碗血豆腐祭祖宗，實(shí)是上不了臺(tái)面。

    阿豆心里念道：爺爺還有各個(gè)老祖宗，大嬢嬢家辦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