夸。

    江石笑道：“施伯嬢見外，我與施進叔說定，以后進山一道去，也好有個照應?！?/br>
    施老娘喜形于色，咧嘴笑道：“合該如此，定是早就該有的交道，怪不得伯嬢一見你，心里就歡喜?！?/br>
    江石被說得有些羞澀，倒似尋常少年郎的模樣。

    日墜西山霞彩滿天，鍋中的豬頭被文火燉得酥爛，rou香陣陣彌漫，賴大從家中抱了一壇子自家釀的渾酒，拉了里正與施進，再兼一二村老，幾個好事青壯，道：“吃rou怎能沒酒？趁興吃幾碗，左右這酒不醉人?！毕胂胗謨窗桶脱a上一句，“你們與我臉面，我也與你們臉面，你們不與臉……”

    里正忙喝止，道：“你一條拙舌，少說些話方好?！?/br>
    施老娘見他們要聚酒，喚了阿萁與阿豆道：“萁娘、豆娘，你阿爹還要在村中吃酒，我們家去先?！?/br>
    阿萁便拉了阿豆起身，阿豆兩眼一轉，掙脫阿萁的手，一路小跑過去抱住了施進的腿，仰著頭道：“我與阿爹一道回?！?/br>
    阿萁知道m(xù)eimei的心思，她爹疼女，留下定能撈得rou吃，聞了這rou味，家中的飯食自是寡淡。

    施老娘怒瞪著眼，拉回阿豆，訓道：“胡說，你一小娘子，夾在里間做什么？不知羞。”

    “嬢嬢，阿豆多大?！卑⑤降馈?/br>
    施老娘攥緊阿豆的手，硬扯了哭鼻子的阿豆回家，不忘吩咐阿萁：“萁娘，拿案板的rou家去?！?/br>
    阿萁心疼阿豆哭得可憐，卻不敢再勸，施老娘的性子，不勸猶可，多勸就是火上澆油。依言去拿桌案上自留的rou，這刀rou堪堪二十來斤，死沉墜手，系著的麻繩勒搓得手疼。

    江石見了她窘態(tài)，拎過rou，揚聲對施老娘道：“施伯嬢，rou沉，我給您老拎了家去。”

    施老娘有便宜可占，哪會不應，笑道：“小娘子就是不及男兒郎頂用?！?/br>
    無辜招來嫌棄的阿萁走在江石身側，偷偷沖江石皺了皺鼻子。江石不知怎的，一看她這模樣，唇角就不禁上翹，明知不應該笑一個小娘子，卻全然不由自己的主意。

    阿萁耳尖，聽得一線輕笑隱在過梢的晚風中，轉眸就捉到江石嘴邊還不曾隱下去的笑意，她忽然就有點惱怒，可是為什么惱怒，連自己也不能明了，干脆瞪了一眼江石，過后，又覺似是無理取鬧，自己倒先掩嘴笑了。

    江石眼前一亮，他從不知道一個小娘子笑起來是這般好看，涼風拂著額發(fā)，彎彎的眉眼，彎彎的臥蠶，連著天邊的流霞都帶著彎彎的笑意，于是，江石自己的唇邊也染上了這彎彎的笑。

    村中是這般喧囂：前頭施老娘拖著小孫女，喋喋不休地念叨著，小豆娘時不時地抽泣幾聲；他們身后老樟樹綠蓋如亭，樹下村人賭酒喝采，聲雜喧騰；又聽得柴門后雞鳴犬吠、老嫗抱怨、小兒哭啼。

    江石卻只留意著這清風彎笑，他想起自己的懷里有幾顆糖楊梅，摻著金柑皮，灑著香桂花，點著白芝麻，細裹白糖霜，他忽得煞是煩惱：該找個怎樣的由頭，將這幾顆糖楊梅，送給身邊的小娘子。

    他思量來去，不覺之間便到施家小院，土夯矮院墻，草頂舊柴門，江石手里拎著油腥的rou住了腳，一回神，撞見施老娘風干霜浸、皺皺巴巴的菊花臉。

    “真是勞煩侄孫陪著走一趟?！笔├夏锟谥杏H近，滿臉堆著笑，因阿葉年將及笄，她怕惹人非議，將江石攔在了院門外。

    江石將rou遞給施老娘，識趣道：“伯嬢萬萬不要見外，阿爹他們應還在等我去一道吃酒，小子不多打擾?！?/br>
    施老娘笑道：“侄孫兒快去。”

    阿萁站在院門一側，探了一下腦袋，江石不好再留，離去時摸了摸自己懷里的糖梅楊，明明不過微末小事，他卻大為不甘，回過頭，看阿萁正掩上柴門，瘦小的身形掩在半合的柴門后，然后悄悄露出半張臉。

    江石正欲開口，那柴門卻“啪”得一聲合上，懷里的那幾顆糖梅楊似是硌在了他的心口，再也不能忽略，只好悻悻地去村中吃酒，略解那些他不解的煩憂。

    陳氏與阿葉都在灶房里燒飯，阿豆抹著眼淚一頭砸進陳氏的懷中，施老娘見到驚跳起來，連懷里的錢匣都不顧不得，過來厲聲斥道：“好沒輕重，你娘親雙身子的人，哪經(jīng)得你這般沖撞，出了事，老大竹棍抽你?！?/br>
    阿豆大哭出聲，陳氏白著臉，急道：“婆母，豆娘知道輕重，我沒半點的妨礙?！?/br>
    施老娘不依道：“你做娘的，哪頭重哪頭輕也不知曉？只知道一味偏幫，真?zhèn)€出了事，哭得腸斷方知世上后悔藥難尋?！?/br>
    阿葉忙出聲，拉過阿豆道：“今晚飯煨得久，貼得好些鍋焦，大姊撒些咸鹽，起下給你吃可好？”

    阿豆還不及點頭，施老娘哼了聲道：“她生得精貴嘴，哪稀得吃鍋焦，半大不小的小娘子，成日只盯著糖啊rou啊得瞧。”

    阿豆頓時不干了，跳著腳哭道：“嬢嬢偏心，嬢嬢心里嫌我?！?/br>
    施老娘嗆她：“我倒想不嫌，你成日家貪吃貪玩，只找不出好來。”

    阿萁因拎了下豬rou，在灶前摳了一把草灰洗手，手上草灰都還沒洗凈，就聽阿豆哭得聲竭，施老娘罵得聲啞，也顧不上將手擦干，若無其事般驚呼一聲：“嬢嬢，你怎得將錢匣也帶進灶間？仔細忘了?！?/br>
    施老娘趕忙抱回錢匣，低了聲，抱怨道：“真是不省事的小丫頭，哭得人耳仁疼，哪家小兒郎小娘子如你這般，哭天搶地，一聲還比一聲高的，沒個一天不掉金豆子的?！?/br>
    阿豆再順毛驢的犟脾氣也知羞，想想自己這幾日好似真?zhèn)€沒一天不哭的，抽抽鼻子，眨眨眼，不吭氣了。

    阿萁見她不哭，正舒一口氣，隔壁小院又一片哭聲此起彼伏。施小八的嚎聲響徹云霄，無非為著村中幾乎家家戶戶都割了些rou，再次的也買了幾塊骨頭，施大一家卻是連指甲蓋大的rou都沒買。

    第15章 遠親近鄰

    毗鄰而居就這般不便，一點風吹草動，各家聽得是分分明明，墻頭一聲咳嗽，墻尾聞得痰音。

    施老娘收好錢匣，由著施大家打孫罵兒拉拉扯扯，耳聽著母哭子，夫護妻，婆母揮棒做惡人。

    原來，許氏受了施進的那半只雞，心中沒味、臉上羞臊，家中米少油少鹽少，少不得也要打起精神省吃細用，想著：年將近，那半只雞不如掛在灶上熏干，留著除夕吃，總不好到了年尾，桌上還沒一盤葷腥。

    施家?guī)讉€小的捧著碗等吃rou，竟是盼了空，許氏好說歹說將道理說透，好在農(nóng)家小兒，再鬧騰也懂三分家中艱辛，因此，各人心中再失落也都應了下來。誰知，施進獵了野豬在村中分賣，十家九戶都買了些rou回去，待得傍晚炊煙起，rou香隨風送萬里，施小八、施小七這幾個小的，被勾得直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