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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算計的貨郎,哪里會虧?!?/br> 阿萁咬了咬唇,連同阿豆那枚銅錢一并取出,道:“貨郎,我這還有六文錢,你將茶花賣我,你再細算,余的買作飴糖?!?/br> 貨郎接過錢,為難道:“小娘子,余不得多?!?/br> 他們討價還價間,賴大娘子取了錢去而復返,將一串錢交與貨郎,道:“貨郎數(shù)得仔細,可有少錢?” 貨郎忙笑:“哪敢疑娘子少錢。” 賴大娘子接過紫羅蓋頭,啟唇一笑,看眼阿萁,開口道:“貨郎,別欺人年小不知價,摳索那一文半文的。” 貨郎訕笑,包了兩塊飴糖給阿萁,又給一朵絹花與一段紅繩。 阿萁微愣著接過,一時不知貨郎欺客,還是客欺貨郎。 第10章 山中有豕 阿萁將六文錢花用個精光,把施老娘心疼得直念叨。 施老娘先念阿萁:“明明指間沒有生縫,怎守不得財?與你六文,連個半文都不剩?!庇帜畎⑷~,“你是阿姊,渾沒半點的主意,倒由半大的meimei做主?!痹倌畎⒍梗敖o你銅鈿,沒捂得熱就填進了肚,真是個貪嘴小娘子。” 阿豆還在院門口守著呢,閉著耳聽施老娘念叨,偷將一點碎飴糖含進嘴里。 阿葉幫著施老娘晾曬,悶悶的,失了笑,她聽了施老娘的話,心頭難受,自己確實不妥當,身為阿姊卻讓meimei打頭理事。院中地上攤了篾席,鋪曬著被褥,她低著頭沉默地用棒槌將絮被敲得松蓬一點。。 阿萁舍得臉面扮得丑,笑著對施老娘說:“我當嬢嬢就是讓我們盡用的?!?/br> 施老娘原本確實這般打算,只她一慣計算,兼又年老,忍不住就要啰嗦幾句,翻著白眼強詞奪理道:“哪個讓你盡用了?往日怎沒見你這般聽話。” 阿萁便跑過將那朵山茶簪在阿葉鬢邊,討好笑道:“嬢嬢看,這花兒襯不襯阿姊?!?/br> 施老娘扭頭看去,篾席邊跪坐著的素面布衣的小娘子,恰是梅子青時,羞羞答答掩在翠葉下,眉秀長,眸水清,一朵紅花壓烏發(fā),映得腮邊如染輕紅,似在瞬息間,梅子已微紅。施老娘停了停,才平聲道:“葉娘也該添些花、粉?!?/br> 阿萁敏銳地捉到了施老娘話里的一點惆悵,念轉(zhuǎn)間,又聽懂了那點惆悵,忽得伸手將阿葉鬢邊的山茶摘下,道:“啊呀!說要討個頭上新,要留新年才好插戴。”轉(zhuǎn)身進屋,道,“阿姊,我?guī)湍惆鸦ㄏ仁瘴葜?。?/br> 施老娘看她模樣,在她身后涼聲道:“這春時要種,秋時要收,誤不得!” 年少也知愁,阿萁看手中艷紅的山茶,嫌它紅得刺目,在屋中呆坐片刻,將頭繩紅花一并收到箱籠中,順手將阿葉的針線笸籮帶了出去。 阿葉一味沉浸在懊惱中,一無所覺,見meimei拿了自己的笸籮出來,這才輕笑,問道:“怎拿了針線出來?” 阿萁道:“衣、被都洗晾好了,天又晴好,正好扎花?!辟N心為阿葉搬來矮凳。 施老娘又想說上幾句,動動嘴,到底沒有討人嫌,拍拍圍襖轟走了院中四散找蟲的母雞。 農(nóng)家不得閑,施老娘略坐了坐,吃了一口水,找來團箕將缸中霉著的干菜挖出來陰晾。施老娘這缸干菜做得細致,取的嫩葉菜芯,蒸腌晾曬費了好些的功夫,就為賣時得個好價。 阿萁上去搭手,道:“嬢嬢以前腌干菜都沒這般費事?!?/br> 施老娘道:“家中自吃自不用費這些心思,還不是為圖個好價。” 阿萁抿了抿唇,轉(zhuǎn)轉(zhuǎn)眼珠子,笑道:“嬢嬢快鉆進錢眼子里去了?!?/br> 施老娘將干菜攤開,干干巴巴的臉笑成一朵花,道:“將來你阿弟讀書識字要好些銀錢呢,不早些積攢,哪里去掙浮財?” 阿萁吃了一驚,問道:“嬢嬢想讓阿弟進學?”她知曉施老娘一直盼孫子,為著將來的孫子這邊摳那邊算,只沒想到竟還有這樣的打算。 施老娘道:“古話道:要想家門興,還看主家命。你阿弟將來出息,也是你們姊妹的依靠。”想起自己做過的夢,更是喜笑顏開,道,“你這阿弟造化不凡,定是個有前程的,老婆子就盼著你阿弟改換門庭,洗了這泥腿,也穿紫衣袍?!?/br> “命不由人,生就田舍漢,手黑背彎肚兒空,真是從生苦到死也掙不出長遠來?!笔├夏飮@口氣,“你阿翁在世時,還想叫你阿爹學文章呢,可惜你阿爹空長力氣,學文習字卻是兩頭不通。別家七竅通六竅,你阿爹一竅也不通。駒兒定不如你爹這般沒用?!?/br> “駒……兒?”阿萁呆愣。 施老娘喜道:“這是你阿弟的小名,大名屆時請陰陽先生取?!?/br> 阿萁暗暗為陳氏心焦,落是嬢嬢期盼落了空……嘴上道:“嬢嬢,別家為好養(yǎng)活,都叫的賤名,大狗,阿豚,阿芥?!?/br> 施老娘“呸”了一聲,又覺確是如此,當真坐那為難起來。 干風猛日頭,日斜西時,阿萁摸摸晾著的被里被面,都已干爽,祖孫三人又忙忙碌碌取逢衣針縫被子,等得被子縫好,又近申末,好洗米升火做炊,零零碎碎又是寡淡一天。 只阿豆泰山崩了都不挪一挪,還在院門口守著呢,阿葉半途為她倒碗水,勸她歇歇。阿豆搖著頭仍舊不肯,阿萁看她滑稽,笑拿了陳氏的蓋頭蓋在她頭上為她擋日曬。 施大家的施小八扒在院門看見,與施小七拍著手嚷:“小豆娘,十七、八,戴了蓋頭,要當阿娘?!?/br> 阿豆學得施老娘的潑辣,在地上挑揀了塊硬土疙瘩,抬手就砸了過去,氣沖山河怒喊:“打死你個混賴子?!?/br> 施小七施小八嬉笑不止,偷開了一道門縫,扮個鬼臉又沖阿豆喊:“小豆娘,兇婆娘?!?/br> 阿豆從小木凳上起身,叉著腰:“將雞還與我家。” 施小八與施小家合上柴門頓時沒了聲。 阿萁聽得直笑,她針線本就不好,一笑戳歪了針,施老娘氣得拿手拍她:“還是小娘子呢,連個被頭都縫不好?!?/br> 阿萁討?zhàn)垼骸皨輯輨e動手,我縫得仔細些,十個手指有長短,我就短在針頭線腦上?!?/br> 說得施老娘氣笑了:“我只見著你的短處,沒見著你的長處?!?/br> 阿萁笑:“我還小呢,嬢嬢以后就見著呢?!?/br> 她們祖孫三人將將縫好兩床被子,忽聽院外阿豆一聲驚呼,緊跟著人聲沸騰、哄鬧作一團。 阿萁心驚,不知出了何事,忙扔下針線跑了出去,她往外跑,阿豆往里跑,險撞了個滿懷。 阿豆揪下蓋頭,興奮得滿臉通紅:“嬢嬢,大姊,二姊,我看到阿爹扛著豬呢。” “可真?”施老娘與阿葉又驚又喜,忙問。 阿豆比手劃腳,連蹦帶跳:“我打遠就瞧見,不知怎得在井臺那停著呢?!庇中攀牡┑┑溃拔以僬J不錯自己阿爹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