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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口生疼,嘆道:“說與娘子聽,那雞只剩得半只,可拿不出手做節(jié)禮?!倍抢镏北г故┻M剁了半邊給許氏,生生少了進項。 婦人也好生失望,只得道:“嬸娘家若這幾日得了野物,再知會一聲。” 施老娘笑著應下,道:“定留與你?!?/br> 金氏旁聽得肚里泛酸,嘆道:“老伯娘當真舍得,不年不節(jié)又不待客,家中也燉雞吃。” 施老娘暗將嘴一撇,并不理會她,只掄著胳膊敲棒槌。她在家一毛不拔,給了許氏半只雞真是疼到心窩里,在外卻不肯多說一字。 金氏不大識趣,又多嘴舌,又湊過來問道:“老伯娘,你家嫂嫂與賴大起了什么齟齬?” 施老娘皮笑rou不笑,啐道:“狗拿耗子多管閑事,與你何干?將洗了衣裳快家去點豆腐?!?/br> 金氏嘴碎多事,最愛cao心東家長西家短,占了人便宜,自家也不小器,被人說嘴也不生氣,反笑道:“成日家中驢似得推磨,倒不愿家去早,只當躲懶?!?/br> 阿萁一時沒忍住,笑出聲來,阿葉不贊同得悄睨一眼meimei,阿萁忙閉嘴忍笑,直起身看清風徐過,輕起漣漪,遠處一葉扁舟橫陳,漁人撒網(wǎng)。 河岸道邊有貨郎挑著擔,一邊搖著撥浪鼓一邊唱: 鵝兒戲水清水塘,成對那又成雙…… 燕兒穿梭嫩柳梢,捉對那又捉雙…… 那春娘簪花在鬢旁,回身問了那夫郎: 是奴俏,還是那花嬌? 是奴俏,還是那花嬌…… 貨郎唱罷,又喊:“肩挑的南北星貨,米油鹽醋開門諸事,年畫桃符紙燭,眼藥跌打傷膏,糕餅糖霜蔬果……” 第9章 紫羅蓋頭 村中來了貨郎,一時引得村人呼鄰喚友、奔走相告,村中小童猶為興奮,攜攥著娘親雙手,牽著家中瘦狗,將那貨郎團團圍住,兩眼只管盯著風車、花燈、泥人……亂看,也有饞嘴小兒,唆著手指眼珠落在各樣果子上,他娘親舍不得銀錢,硬拿了他雙臂將往身后扯。 阿萁遠遠看村中老樟樹下熱鬧,心中好奇。 施老娘忽道:“你們姊妹將洗好的幾床被面抬家中曬好,再把家中收的雞鵝鴨毛并那雞內金將與貨郎?!庇秩f分不舍地摸出幾文錢交給阿葉,抽著后槽牙,“若不得夠,再添些銀買買得絳帶頭繩絹花。” 阿萁大為詫異,自家嬢嬢從來摳索,數(shù)著米下鍋,今日竟難得大方。 施老娘輕哼一聲,不滿地瞟了眼二孫女,道:“今歲你們沒有新衣,添朵頭花從頭討個新。”許是覺得自家小器,又扯出一個皮rou不動的笑來,“比新衣還討好口彩?!?/br> 阿萁笑道:“嬢嬢說的是?!彼男乃疾⒉辉诔源┲?。水岸孤村,百年如舊,日出而作日落而息,農人荷鋤,為著春耕夏收忙碌,連著檐下回燕都是去時的那幾只,重飛來銜泥筑舊巢。她總思量:長河奔流,過群山村落,此處是這樣風光!那處是何種風貌?那市集城鎮(zhèn)車水馬龍又是何等熱鬧?她聽聞那些酒肆、客店、脂粉香鋪人來客往,那街頭巷尾穿梭的百種行當…… 她恨不得肋生雙翅,親去看上一眼:許下次求求嬢嬢,讓她捎帶上是自己,就怕嬢嬢嫌自己白費來去船錢。阿萁想到此處,暗嘆一口氣。 阿葉份外憂心,自己的二妹不知又在想些什么怔怔出神。她拉拉meimei的衣角,輕喚:“二妹?!?/br> 阿萁的傷感來得快,去得又快,想著稍會便能聽貨郎說些見聞趣事,心內晃蕩蕩的喜躍。與阿葉抬了衣盆回家,老遠就見阿豆托腮坐在院門口,倒似烈日下一株曬蔫的新禾,枝垂葉萎,渾沒半點的神氣。 “阿豆今日怎這般老實,也不去玩耍?”阿萁笑問。 阿豆自覺身負要務,大姊、二姊何等淺薄,定然無法理解,于是一本正經回道:“我等阿爹歸家。” 阿萁大為奇怪:“誰知阿爹幾時歸來?往日從來在外瘋跑的,可是和玩伴吵了嘴?” 阿豆坐那紋絲不動,抬了抬眼皮,搖搖頭:“我有正事。” 阿葉笑出聲,利索得將擰干的被里被面晾在竹竿上,又在柴棚那抱了一簸箕的雞鴨鵝毛出來。 阿萁蹲阿豆跟前,笑道:“阿豆,村里來了貨郎,我與阿姊要拿雞毛、雞內金換頭繩戴。”她笑得促狹,再問:“豆娘,你可還要管你的正事?” 阿豆兩排黑睫飛快地上下扇動幾下,往村口探望頻頻,復又看看施大家院門,再摸摸自己短短的頭發(fā),勉強只梳得發(fā)揪,當下忍痛道:“姊姊和大姊自去,我不去,正事要緊。” 阿葉也不禁好奇:“阿豆與阿姊說說,有什么要緊的事?” 阿豆只是不答,想了想摸出那一文銅錢,遞給阿葉:“我不要頭繩,阿姊幫我買飴糖?!?/br> 阿萁拿指頭在自己臉上一刮,道:“饞嘴貓兒,好羞?!?/br> 阿豆歪著頭,笑嘻嘻駁道:“貓兒貪腥不要飴糖。” 阿葉沒有接錢,反正色問道:“阿豆,你哪來的銅錢?” 阿豆答:“嬢嬢給的。”左右四下除她們姊妹再無旁人,掩嘴低聲道,“還是小八郎的錢呢。” 阿葉要待細問,阿萁攔了攔,拍手笑道:“我卜你一卦,定是嬢嬢與你一文錢,讓你守在門口。” 阿豆吃驚,迭聲問道:“姊姊,姊姊,你是如何卜的,這般準?” 阿萁只笑不答,阿葉聽聞是施老娘的主意,不敢再多過問,拿手擋額看看灼灼烈陽,又拿手帕輕拭阿豆后頸薄汗,溫聲道:“大曬日頭,又穿厚衣,不如搬凳坐樹蔭下守門口?” 阿豆被曬得兩頰通紅,貼著頭皮一層汗?jié)竦慕q發(fā),仍舊搖頭道:“阿姊不懂。” 阿萁差點笑彎了腰,拉了阿葉,道:“阿姊別誤阿豆的正事,坐樹蔭下她顧不周全。”阿豆機靈,專揀地當中,前后左右人來人往看得分明。 阿豆既不愿去,阿萁便挽了阿葉的手去貨郎那換買頭繩,她們耽誤的這片刻,貨郎那早被圍了個水泄不通,那貨郎忙于應付,拭汗乞道:“一路長遠道路,討一碗水解渴?!?/br> 內里一婦人笑道:“貨郎,與你一碗水,你這撣子賤價賣我?” 貨郎笑道:“娘子,圖得蠅頭小利,來去千里道,走得腿細腳爛肩塌,實是讓不得價。” 婦人不過說笑,轉身進屋倒了碗水給貨郎,挑揀了要買之物,又問:“貨郎,年前可還來村中賣貨?” 貨郎答道:“娘子,年前許不再來,再過幾日便是臘月二十四,家中也要除塵祭灶?!?/br> 阿萁與阿葉不愿挨擠,挽手站半丈外慢等,這正合了阿萁的心意。 村中各家婦人,無事尚要搬弄是非,每逢貨郎來村,必問東問西問個四方天地:城中米價幾何?興的哪樣衣飾?也問官司是非,再問有無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