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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后,沈幽站到了溟空面前,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。溟空仍在盯著他看,像是在夢游,樣子傻里傻氣。直到一只白凈的手,拈著同樣白凈的一錠銀子,放到了他面前:“拿去買吃的?!?/br>第29章落拓溟空才回過神,受寵若驚的伸手接,豈料他指尖剛碰到銀子,沈幽就撒開了手。銀子沒被抓牢,滾落在溟空的懷里,他的手還尷尬的停在半空。謝知微相信沈幽不是瞧不起人——這是每個愛干凈的人,都會有的本能反應(yīng)。溟空臉都臟的沒個人樣了,更不用說他手上的污垢一碰都能掉渣。溟空從懷中撿起銀子,低低的說了聲:“多謝?!?/br>這點錢雖然只是沈幽錢袋里的一點毛毛雨,但對于溟空來說,卻能作為很長時日的伙食費。這兩個人,原本屬于兩個世界。至少在當(dāng)時來說,任何人都無法想象,他們居然會有站在一起的時候。沈幽略一點頭,轉(zhuǎn)身要走。身后被打落牙齒的人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,捂著嘴站起來,嚷道:“你站住,敢不敢報上來路,回頭老子帶人抄你家!”沈幽沒有回頭,只頓住腳步,卻不是因為那人的叫囂。他對著板著臉大踏步走過來的黑衣人,張嘴叫了聲:“師兄?!?/br>謝知微打眼一瞧,喲呵,聶霆這貨年輕時候也是人模狗樣,身高一米九,氣場五米六,怪不得溟空那么忌憚他。沈幽臉上依然冷淡,但往聶霆身前一站,自覺收斂存在感,活脫脫成了個背景板。聶霆掃了沈幽一眼,“一出來就給我惹是生非?!?/br>沈幽垂下眼瞼,不作解釋。兩個人相處已久,聶霆對沈幽這種悶葫蘆的性格比誰都了解,語氣雖然嚴(yán)厲,卻沒有責(zé)備的意思。再往前邁一步,整張臉卻是實實在在的冷了:“哪個說要抄家的?”他身材高大,當(dāng)掌門又有些年頭,通身透著四個字:威武霸氣。這一聲問出來之后,現(xiàn)場的嘩然的人聲漸漸低了下去。那人明顯也是被震懾到了,一雙眼瞪得溜圓,半晌,才捂著嘴回答:“是我,怎么!”來人比他高了一頭,他這句話簡直用盡了渾身的勇氣。聶霆抬起眼皮看看他,隨即又耷拉下去:“玄云山,盡管來抄?!?/br>這一年玄云劍派風(fēng)頭強(qiáng)勁,幾可與玉京道宗比肩。就連角落里還是叫花子的溟空,聞言都喃喃的說了一聲:“玄云山……”在驚愕之后,眼中流出了nongnong的渴慕與自卑。謝知微知道,他渴慕的有一天也能像聶霆那樣和沈幽站在一起,甚至成為他們那個世界的人。理想越豐滿,就會襯的現(xiàn)實越骨感,叫他又如何不自卑?巔峰時期的聶霆氣質(zhì)相當(dāng)出眾,又說了這么一句話,難免會引起旁人的揣測。有人細(xì)細(xì)看了他的臉,驚叫出聲:“原來是玄云劍派的聶掌門!”立刻有人也反應(yīng)過來:“怪不得這么眼熟,我有個親戚的街坊的兒子在玄云劍派修習(xí),曾經(jīng)跟著見了一回?!?/br>“不錯不錯,放眼天下,誰能比聶掌門更適合穿黑衣。”那人被嘴里的血水嗆得狂咳起來,帶血的唾沫順脖子淌,等意識到自己惹的什么身份的人后,頓時癱在地上,“玄……玄云劍派……”沈幽靜靜的站在那里,嘴角往上微不可查的揚了些許。無數(shù)聲交疊的驚嘆中,聶霆淡淡的“嗯”了一聲,看向沈幽:“還不走?!闭f著,也不等沈幽回應(yīng),轉(zhuǎn)身邁步就走。沈幽收斂起神色,迅速跟上。兩個與市井格格不入的身影很快消失,看熱鬧的人群也四下散去。溟空仍舊盯著沈幽和聶霆離去的方向,很長時間,才低頭摸了摸腰間裝銀兩的位置,再抬頭發(fā)一會呆。最后深吸一口氣,站起來,沿著墻角往一個小道里去了。這是兩座房舍的夾縫,往里走十幾步,恰好兩邊的屋檐交疊,得以給下方狹長的地皮擋太陽遮雨水。溟空還不時往后,揣著錢,他怕被人尾隨。一個身影撲了上來:“老大!你沒事吧!”不止溟空,就連上帝視角的謝知微都被嚇了一跳。定睛一看,是另一個叫花子。聽聲音有些稚嫩,十幾歲的樣子。溟空一把推開他,有些輕松的道:“沒事?!?/br>小叫花子吐了吐舌頭:“老大,剛才嚇?biāo)牢伊耍铧c出去和那個王八羔子拼了?!?/br>溟空看他一眼,嗤笑道:“鬼才信,你出去只有被打的份?!?/br>小叫花子往他身上看,討好的說:“老大,咱們是不是發(fā)達(dá)了?”說罷,他肚子就被饑餓帶出了一聲怪叫。溟空沒有吭聲,慢慢從腰間摸出了那枚銀子。小叫花子的目光立刻釘在上面了。溟空緊緊捏了一把銀子,抬頭對他道:“阿二,這東西對我很重要。被剛才那個玄云山的仙人親手放在手中,換成是誰,都會舍不得花?!?/br>這個被喚作阿二的小叫花子咽了口吐沫,艱難的點點頭:“那……那就不花,再……再出去討?!?/br>烈日當(dāng)空,兩個人身上充斥著酸臭味,溟空看見手里的銀子沾有些泥土,就拿手去擦,可他手是臟的,污點被他一抹更顯眼了。溟空忽然笑了一聲,敲了下阿二的腦袋:“可我誰也不是,總不能把錢爛在手里,把自己給餓死吧。你等著,我這就去買吃的。”阿二不明白:“老大,你不是說這對你很重要么,你不打算留著?”溟空已經(jīng)沿著小道往外走了,聞言很隨意的說了一聲:“不了,留得住銀子,留不住別的東西?!?/br>阿二更糊涂了,盯著他的背影自言自語:“老大……還想留什么呀……”謝知微站在原地不動,場景隨著溟空的腳步而變換。日光浮動中,他想起了從溟空口中講出的那個版本。沒有欺凌,沒有聶霆,沒有惡臭味,甚至不是這樣一個炎暑氣候。有的,只是在雪地里,一個乞討者與過路人純粹的相遇。若那個畫面是真的,肯定是帶著詩意的美。但真正的回憶完全不是那么回事。這個溟空身上,大概沒有什么是真的了。謝知微不知道該對此人說什么好。盡管溟空拿了足足十兩銀子,可他還是很摳門的只買了幾個饅頭,然后一拐彎進(jìn)了旁邊的成衣店里。在店家鄙夷的目光中,選了一件最便宜的衣服。由于便宜,這衣服做工粗糙,顏色也是最不鮮亮的灰色。盡管如此,他還是仔細(xì)的搓了搓手,直到手上不那么臟了,才把衣服疊起來,藏到了樹下的草叢里。這大概已經(jīng)是溟空這輩子穿的最貴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