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著桃花婆的臉，心中一瞬起了嫉妒之心，如若這張臉給她該有多好，別說是一夜千兩白銀，就是一夜萬兩黃金都必有人應(yīng)。

    說此面容禍國，一點(diǎn)兒也不過，胡殷兒想若她是皇帝，手握天下，遇此美女也肯定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將她留在身邊，只是這樣漂亮的一張臉，恐怕沒人能買得起。

    “何玉能換這張臉？”胡殷兒問桃花婆。

    桃花婆朝胡殷兒瞥了一眼，背過身將面皮摘下，隨意換了墻上的一張相貌，像是要將這等珍寶永遠(yuǎn)藏起來不讓人窺見般道：“任何玉給我，我都不換，取天下寶玉，只為養(yǎng)這一個容顏，你就別想了?！?/br>
    此時桃花婆的臉也算漂亮，約莫十六、七歲左右，只可惜珠玉在前，這張面容不論怎么看，也顯得遜色許多了。

    胡殷兒的臉通過池水，傳入了墻上的某處，封在了冰里，那面容已經(jīng)腐爛了許多，即便修復(fù)也不能完全如初，但保持原先的九分樣貌還是不成問題的，徹底腐爛的地方，桃花婆還得以皮補(bǔ)皮，找了幾張不值錢也不漂亮的臉，選幾塊干凈的皮rou修補(bǔ)進(jìn)去。

    就在桃花婆做這些的時候，胡殷兒這才認(rèn)認(rèn)真真地看向這間不大的小屋，她知道，這個桃花婆擁有的面皮絕對不止墻上這么些，墻上掛著的，大約是她認(rèn)為最好看或最完整的了，有些面皮雖然好看，可割下來稍有損壞，再以其他人的皮去補(bǔ)，也始終差強(qiáng)人意，上不了她收藏的墻面。

    這一張張臉，盡是精品，恐怕網(wǎng)羅了幾百年來各色俊男美女，即便是第二次到這個地方來，胡殷兒也依舊覺得震撼。

    她第一次來，也不過是幾個月前。

    記憶中塵封的她不愿再觸碰的片段，等回到了這個地方，胡殷兒依舊能清晰地記起每一個細(xì)節(jié)。

    她與李傳說的身世不假，她的家鄉(xiāng)的確在煜州的秋水鎮(zhèn)，秋水鎮(zhèn)的縣令是個實打?qū)嵉呢澒伲驗樾迚呜澚舜蟀脬y兩，導(dǎo)致雨水天里河壩坍塌，使得秋水鎮(zhèn)慘遭水患，幾百戶人家的鎮(zhèn)子，就這么沖散了。

    胡殷兒原就是住在秋水鎮(zhèn)的，只是她的生活并不如意，她是家中長女，因為是首胎，幼時還算得爹娘寵愛，只是后來生了好幾個meimei后，她年齡漸長，就得包攬家中活計，本這也沒什么，只是她爹娘自生了個弟弟之后就偏心得厲害。

    胡殷兒的兩個meimei因為年齡還小，一個不會干活，一個還得和弟弟搶奶喝，于是爹娘就當(dāng)著胡殷兒的面，將年紀(jì)稍大的meimei賣給人家做婢女，年紀(jì)小的那個，直接讓人抱走了，銀錢都沒要，她還記得娘在賣meimei的那個達(dá)官貴人家門前指著她問過一句，可否連她一起收走。

    結(jié)果那有錢人家說：“貴人家中的婢女也得看姿色的，她身段不錯，不過相貌也略丑了些，至多二兩銀子。”

    胡殷兒的爹娘念著她年齡大，還能幫家中干活，二兩銀子又嫌少，終究還是沒賣她。于家中勞役了幾載，弟弟長大要去書舍讀書，胡殷兒又一次被爹娘給賣了，這回是賣給了縣令手下一個年近五十的捕快，以她的處子夜，換了弟弟的讀書錢。

    又過兩年，秋水鎮(zhèn)遇了洪水，學(xué)堂都被沖了，縣令淹死在洪水里，天子想找個能發(fā)怒的人都沒有，所有災(zāi)民全都離開了秋水鎮(zhèn)，直上北方，不過因為難民太多，許多城池關(guān)門不讓他們進(jìn)城，只在城外施粥救濟(jì)。

    胡殷兒的爹娘每每討到的食物，不是自己吃了，就是分給為了她的弟弟，胡殷兒兩個月沒吃過一頓好飯，都是弟弟喝剩下了不吃了，她才能揀著點(diǎn)兒。再后來難民越來越多，水災(zāi)禍及的并非只有秋水鎮(zhèn)，其余難民聽聞這里有施粥，全都圍了過來，人多便壞了事兒，擁擠在一堆起了不小的暴動，官府為了壓制難民，開始?xì)㈦u儆猴。

    最先沖上前搶糧的，都被殺了，胡殷兒的爹娘也在其中，他們搶得最狠，原以為搶的人那么多，輪不到自己的，誰知道利刀抹了脖子，死原來那么快。當(dāng)時胡殷兒的懷中還抱著弟弟，一個八歲的人了，卻還只知道飯來張口衣來伸手，胡殷兒不禁想起自己八歲的時候，恐怕都能入廚燒飯，哄小妹睡覺了。

    她自己都養(yǎng)不活，又憑什么帶著這個使她痛苦的累贅？

    等著弟弟睡著了后，胡殷兒便離開了城門前，城池不再施粥，任人怎么鬧也沒用，她離開了那處，走了兩天兩夜，才到了徐鎮(zhèn)。那也是她人生頭一次，見到一個女人能有如此風(fēng)光的時刻，那些相貌絕美，金發(fā)碧眼的女郎穿著昂貴的綢裙，坐在金花軟轎中，涂脂抹粉，珠光寶氣，就連她們吃剩下的東西，都是胡殷兒從未嘗過的珍饈。

    胡殷兒也是頭一次有了想要做娼的念頭，所以她去找了嬤嬤，哪怕讓她給那些漂亮的女子做婢她也愿意，只要能管三餐飽飯，只是她的確長得不漂亮，小眼睛大鼻子，嘴唇還厚，在青樓里當(dāng)婢女都容易嚇著恩客，根本沒有價值。

    嬤嬤將胡殷兒趕走了之后，胡殷兒便遇見了人生的機(jī)遇，桃花婆無需你去找她，只要你想，她自會來找你，想要變得貌美，就必須得付出代價，而桃花婆給胡殷兒提的要求，便是一塊含靈氣的寶玉。

    胡殷兒偷過兩塊寶玉送給桃花婆，可桃花婆并不滿意，第三塊玉佩，是她搶來的。

    有時她自己也在想，做個隱忍的好人處處受累，做個心狠的壞人卻一路順?biāo)?，究竟是這個世界錯了，還是她原先就不該保持著良善的心？

    即便是現(xiàn)在，胡殷兒也沒想明白，自己勤勤懇懇當(dāng)了別人十幾年的好女兒，卻得不到爹娘的半絲看起，女子一生最重要的清白，還不如弟弟的一頓好飯，可當(dāng)她也成了那樣的人，一切以自己為主，只要自己高興了之后，好似所有不如意都迎刃而解了。

    變得漂亮，她就像是得到了曾經(jīng)艷羨的全部。

    贊美、奉承、傾慕、嫉妒，她體會過了，珍珠、翡翠、金銀、綾羅，她也都擁有了。

    在成為萬色樓第一花魁之前，胡殷兒偶爾半夜也會夢見在城門前醒來的弟弟哭喊著她的名字，那畢竟只是個八歲的孩童，被人寵大，什么都不會，恐怕要不了兩日就得死了，可當(dāng)她成了花魁之后，卻沒有一日想要去找回那個孩子，漸漸的，她甚至恨不得沒有過去那番經(jīng)歷，心狠起來，纏繞心頭的噩夢都不敢來擾了。

    寒氣逼人，胡殷兒一瞬收回了情不自禁貼上了墻面寒冰上的手，她低頭看向自己的指尖，曾經(jīng)做過苦活的繭子尚在，提醒著她就在去年，她都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。

    “好了?！碧一ㄆ砰_口，看向墻面寒冰中已經(jīng)修復(fù)好了的面容，胡殷兒連忙跑過去，她也不在乎自己此時有多駭人，只癡癡地看向冰中的臉，嘴角掛著滿足的笑容，唯有這張臉，才是她的全部，所以……為了臉，殺人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