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說話的時候，你還是有點煩躁的吧？2號線是在你進去之后開通的，你完全陌生，而且這里安檢嚴格——陌生又不友好的環(huán)境，還有很多人，你現(xiàn)在的情況肯定沒辦法立刻適應——這就是社交恐懼?！?/br>
程凈拎起地上的購物袋，“你只要不順著這種恐懼心理的指令提示去逃避，不對別人的目光做過度解讀就行了——現(xiàn)在可以去買票了吧，好人?！?/br>
末尾的“好人”明顯是調(diào)侃，奈何程凈的一張臉完全沒有表情。江川想也沒想，伸手捏住程凈的兩邊臉頰微微一扯，自個兒先笑了：“麻煩下次開玩笑的時候臉上也配合著做點表情，不然我聽不出來的?！?/br>
程凈：“……”

微微偏頭，想要掙脫江川的魔爪，沒成功。

到這會兒，江川基本意識到了程凈在說什么。還沒出來的時候，他曾經(jīng)在宣講手冊上看到過，很多服刑人員在出獄之后會產(chǎn)生社交障礙，性格變得很奇怪，以致不能融入社會。江川當時是百無聊賴的泛泛而看，沒有往心里去，更加沒覺得自己會有社交方面的障礙。

然而現(xiàn)實太殘酷了，還沒社交上呢，障礙就先來了。

江川就沒怕過什么?，F(xiàn)在轉(zhuǎn)明白了之后，更是隱隱有一點興奮。那種想要打敗什么的念頭在腦海里瘋長，更何況眼前這個細皮嫩rou的男生完全是一種“你現(xiàn)在的精神狀態(tài)很危險”的態(tài)度，江川更覺得自己不能被小看了。

作惡的雙手被程凈推開，江川看著白皙面龐變得通紅的男生，心情愉悅地走向地鐵客服中心的小崗亭，將卷成細條的一百塊錢扔進窗口處，說道：“買一張交通卡。”

五個字，他咬了一下舌頭，最后一個“卡”字破音了。窗口后面的工作人員沒有察覺，低頭捻平鈔票。

江川想：去他大爺?shù)纳缃徽系K。

地鐵車廂里只有四五人，程凈坐在江川的對面。他從書包里掏出一個kindle，低頭看得很專注，劉海微微垂下來，身姿有種意外的乖巧。

果然長成這樣的，就該是安靜乖巧的，而不是先前那種過分的冷靜和聰明，太有距離感了。江川給南西池發(fā)了幾條短信表示自己出來了，抬頭看到程凈認真看書的模樣，直接拍了張照片發(fā)給了南西池，附贈兩個字：極品。

南西池很快就回了過來：你小子不是吧，剛出來呢就艷遇了！

江川恢復了不要臉的本性：長得帥啊沒辦法。

南西池直接打過來電話，江川給掐了，回道：現(xiàn)在不方便，晚上咱見個面，找你有事。

地鐵2號線的終點站就是西塘口。

西塘口和西塘古鎮(zhèn)都是旅游景點，只不過境遇千差萬別。后者的客流量接近百萬，而前者還只是個破破爛爛的十八線。

這幾年各地大小城市都在牟足勁兒發(fā)展旅游度假業(yè)，來錢快且可以增加就業(yè)崗位還沒有工業(yè)污染的擔憂。然而本省遍地古鎮(zhèn)，5A級已經(jīng)有了好幾個，Z城老大吹胡子瞪眼，非要把西塘口也搞成本市的特色人文旅游景點，于是一堆破破爛爛的高危老房子都沒拆，反而又在附近新建了大型的娛樂場所。塵土飛揚和燈紅酒綠共存，規(guī)劃一塌糊涂。

江川從地鐵終點站出來，穿過嶄新到荒涼的步行街，直到看見熟悉的古鎮(zhèn)牌樓，眼淚才差點掉下來。

這回不是因為那什么見鬼的社交障礙。

江川是土生土長的西塘口人，這個地方雖然又破又爛，卻讓他生根發(fā)芽，擁有了脊梁。

程凈一直默不作聲地跟著江川，兩個人穿過牌樓的時候，他忽然喊住了江川。

程凈道：“待會兒要是遇見不喜歡的人，不搭理就好了，別生氣?！?/br>
江川不清楚程凈知道多少他的事，說道：“我喜不喜歡不重要，整條街就沒幾個看我順眼的?！?/br>
社會脫離而產(chǎn)生的心理障礙，在西塘口這樣的環(huán)境里會更加明顯。原因很簡單，人的本能是尋找舒適區(qū)，在自己覺得熟悉的地方才會有充足的安全感。但西塘口沒有多少人喜歡江川。熟悉的人施與的排斥，才是最致命的。

程凈不清楚江川的情況是否嚴重，但顯然目前不適合讓矛盾再度激化。他從書包里摸索出一個棒球帽，江川樂了：“你那是個百寶箱吧?！?/br>
程凈說道：“靳阿姨不希望你再跟西塘口的人起沖突?！?/br>
江川拎著眉毛，把棒球帽戴到了頭上，微微壓住前額。要不是程凈搬出了靳敏，江川這會兒就能制造點兒沖突。

一路往家走的時候，收到了很多注目禮和招呼，不過都不是沖著江川。他在西塘口消失了八個月，如今戴著擋住大半張臉的帽子，身量又有了變化，基本沒有人認出他就是那個把刀子捅進自己親爹肚子里的不肖子。

所有人都在和程凈打招呼。

甚至有人正忙著沒注意到路過的是誰，程凈還特意主動過去問好，好完了才繼續(xù)往前走，跟下一位繼續(xù)問好。

這架勢江川只在幼兒園的時候見到過，豆丁兒大的小朋友見人就喊，對方?jīng)]回應就沖到耳邊再喊一聲，還必須是那種精力飽滿沒心沒肺的豆丁兒才能干出來的。雖然程凈問好的時候也沒什么表情，但江川可以說是非常震驚了。

一直走到自家門口，江川摘了帽子，重新認真打量程凈，說道：“你故意的吧，非給我添堵。”

這回程凈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真正的神經(jīng)病了：“我跟你又沒仇?！?/br>
然而江川就是有一種強烈的被耍了的感覺。直到晚上跟南西池碰頭，這種感覺也沒有從腦海里抹去，反而朝著更詭異的地方狂奔而去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程凈：就是在耍你，揍我？

江川：不敢，隨便耍吧，你開心就好。

第3章003裝逼

003裝逼

和南西池見面是在半夜，那時江川剛睡了一覺醒來。

夜里十點多，房間里安靜極了，醒來的江川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在哪里，抬腿想要踢上鋪的床板，踢了個空之后才猛然想起來自己已經(jīng)出來了。他摸索著開了燈，看清楚四周之后，胸口松了一下。

下午的火鍋吃到撐，沒有吃晚飯，這會兒覺得又餓又渴。靳敏陪江星在醫(yī)院，明天才能回來。江川拿起手機，看到兩個來自南西池的未接來電，他回撥了過去。

“在哪兒，我能去么？”

“白客網(wǎng)吧?！?/br>
江川胸悶，不認識。

“地址發(fā)給我?！?/br>
“開黑呢。你直接打個車過來，只要起步價?！?/br>
兄弟情不如打游戲，南西池說完吼了一句“下路堵死那個胖子”就掛了電話。

白客網(wǎng)吧并不遠，就在江川下午穿過的那條步行街上。步行街新建沒有多久，規(guī)劃了大型購物廣場和各類休閑娛樂場所，只不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