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婍道了句“我知道啦”,便不再多話。孟夫人轉(zhuǎn)過來,又同言昭含閑聊了一會兒。言昭含垂著眼,有些擔憂會被孟夫人看出曈色,認出他是襲且宮的言少君。那個拖累她兒子孟透,害死她兒媳的言少君。所幸堂間燭光昏黃,孟夫人沒有看清。她為人慷慨善良,說話溫柔得體,說他一路辛苦,感謝他親自送孟婍回漓州,也同他講起過孟透的事兒,說麻煩他多多照應孟透了。后來夜深了,時候不早,她殷勤地為言昭含安排客房。孟婍湊到娘親身邊,看著言昭含,咬著唇笑。她勾住娘親的手臂,歪著頭道:“不用安排客房了。少……宋哥哥跟三哥最親近,讓他就讓他睡在哥哥的屋里吧。想必哥哥不會介意的?!?/br>第112章漓州3孟夫人用手肘輕抵了一下孟婍,輕聲道:“你這孩子,胡說什么呢?!?/br>“我沒胡說?!泵蠆砜匆谎垩哉押纳袂?,對娘親道,“自上回爺爺壽誕以后,您就沒讓人收拾過家里的那幾間客房了吧?,F(xiàn)在還亂糟糟積著塵灰呢。您別是真想讓丫鬟現(xiàn)下趕著去拾掇吧?!?/br>孟夫人一想,道:“你倒是給我提了個醒……誒,你這幾個月都不在家,怎么知道得這么清楚?”孟婍笑道:“哎呀,我今兒個回來,就問過管家客房的事兒了,這不是忘了跟您說嘛。正巧,宋哥哥來了就去三哥房里睡一晚?!?/br>孟夫人笑罵:“你這丫頭,粗枝大葉的,這事兒也能忘。罷了罷了,也好。透兒的房間我是隔幾日就命人拾掇一回的,倒也干凈。”她讓丫鬟去孟透房里點上暖爐,再抱兩床被褥過去。她親自領著言昭含過去,親自為他鋪展開床榻上的厚被褥。孟婍也想進屋來,被她娘親喝止了:“姑娘家家的,大晚上進男子的屋子,像什么樣?!?/br>孟婍“哦”了一聲,委屈地站在屋外。孟夫人將被角也折好,將床榻上的銀紋雪花絲綢帳簾放下,又同他說,屏風后的木盆可以用來沐浴,門外有守夜的丫鬟,有事兒就吩咐她們。孟夫人臨走前還聲聲道:“你就當成自個兒家,不必客氣?!?/br>孟夫人的眉眼都是溫柔的。他想起他的娘親,她從前無疑是堅忍的,可眉眼間流露的總是冷淡與憂愁,極少有溫柔的時候。孟透待他的溫柔和無微不至,都像極了孟夫人。孟夫人前腳剛邁出門檻,帶著孟婍回房,守夜的兩個丫鬟后腳就邁了進來,展開屏風,在木盆中添了熱水。她們提著水桶往返幾次,最后將門輕輕帶上了。他除盡衣衫讓熱水漫過自己胸膛時,仍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。屏風上繪的是竹枝竹葉,風吹細細香。他的影子被投在白墻上。倦意襲來。他在水盆中放空自己。他也不知道自己腦子里轉(zhuǎn)的是什么念頭,或許真是因為夜深了,他困倦到想不動事兒,只是出神地望著那蒸騰的熱氣。直到熱水冷卻,他才從水中起來,披上衣物。他打開門,門外守夜的丫鬟倒也機敏,還沒等他說些什么,自個兒就往屋里去,不消半柱香的工夫,就將冷卻的水也打理干凈了。丫鬟剛出去,孟婍探頭探腦地走了進來。她將捧著的盤子放在桌案上,怕被發(fā)現(xiàn)似的輕笑道:“少君,我來給你送些水果蜜餞。還有一個小手爐。”孟婍將雕花小手爐遞給言昭含,他道了聲謝,接下了。孟婍道:“少君你別擔心,我爹和我哥哥弟弟恰好都在外頭,我阿娘不懂修真,見到你的眼瞳也不會生疑,但……但她知道你就是了?!?/br>他從未想過孟婍是這樣細致的姑娘,竟懂得他的顧慮。孟婍所說的對他來說是件好事,他見到孟夫人就有些無措,她的父兄若都在,他會更無所適從。“少君,我得先走了,要是被我阿娘知道了,我又得被說教了?!?/br>孟婍特地溜來見他一面,又悄悄地離開了。她站在門外,還探一個頭進來,說:“少君早些安睡?!?/br>待孟婍再次闔上門,屋里歸于平靜時,他才打量起這間屋子來。他瞧了半晌,總覺得少了些什么,后來想到,是屋子太整潔了,整潔得有點兒刻板。孟透在暮涑的屋子是稍顯散亂卻不臟的。他有隨手放書的習慣,有時還會將褪下的衣衫半折疊擱在書案上。他從不將書規(guī)規(guī)矩矩地擺著,大多數(shù)時候都是隨意放在書架上。而這里實在太過整潔。他的書被擺得整整齊齊的,毛筆一律被清洗干凈掛在筆架上,書案上沒有雜余的東西。孟透屋子里極少有修真書籍,多是些國學經(jīng)典和雜記。他走哪兒都要帶著書,如若不帶書,就愛去書肆逛。當年在拂蓮時,言昭含沒少陪他去書攤書肆。其實沉皈有藏書閣,閣中多是修真典籍。他不愿去,嫌閣中之書有一股子腐朽味兒。他就愿意在書攤上找那些被驕陽灼燙過的書。他愛看些有趣的書籍。言昭含自己算不上愛書,他多數(shù)時候翻書只是迫于無奈。讀書明理,修真問道才是他一貫的追求。孟透是真的愛書,但身上并沒有文人的那股酸腐味,不常把書讀透,不愛顯山露水賣弄才學。這是真性情。他從竹架子上取下一本書來。那是本雜記,干干凈凈的,紙張邊緣泛黃陳舊,內(nèi)里是嶄新的,孟透在其中幾頁折了角。那本雜記的文字流暢靈動。孟透很難得地用小字在書上寫了見解,看得出來他很喜歡這本書。書架最底下的一格,放著一疊舊書。他隨意抽了一本翻看……龍陽春宮圖。他面不改色地繼續(xù)翻完。他草草翻了那一格的書,一見那露骨艷俗的書名就沒了什么想法。那一格中的全是龍陽話本和圖本。要命的是,孟透竟然還用朱砂筆在書上注寫了小字,看得倒是認真。言昭含將本子收拾好塞了回去,他真是到了看龍陽春宮也臉不紅心不跳的年紀。他想起當年自己收到孟透那幅誤寄的丹青,一打開畫臉頰就燒了起來,直想“孟透這個登徒子”,半夜還輾轉(zhuǎn)難眠,想到孟透這樣的流氓,就恨得牙癢癢。若是放到現(xiàn)在,他沒準還會輕描淡寫地告訴孟透哪兒畫得不對?;蛘撸餍援嫽貋?,就扯平了。當然,他覺得現(xiàn)在的孟透應該不會有畫得不對之處。他也不擅長丹青,他年幼時倒喜歡畫上幾筆,只是他阿娘覺得無用,他過了那個年紀,便再也沒想過要學畫,只覺得索然無味、力不從心。他掀開被子,躺到孟透的床榻上。那被褥有股好聞的清香。一入被褥,倦意再次襲來,他闔上眼,不一會兒就睡去了。第113章漓州4他第二日醒來,躺在床上望著銀紋簾帳恍惚了一陣子。這里有些陌生,是在孟家,孟透的屋子。他下了床榻穿好衣衫,見珠簾外,陽光透過窗灑在桌案上。窗外鳥雀啁啾。他在正廳與孟婍孟夫人用過早膳,本該就此告辭離去,可孟婍非要帶著他去孟家轉(zhuǎn)轉(zhuǎn)。他推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