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門派。倘有余力，便護著暮涑，如若行至末路，便帶領(lǐng)各門弟子御劍脫身，以結(jié)界將趙臨城封死罷。如果黎明前我沒能從趙臨城出來，不必管我，也將城封了?！?/br>
薛夜沒來得及回一句話，孟透已然御劍下行。

薛夜請后來的一位師兄跟著下去，守在溶洞附近的城墻上等待孟透，以防不測。

孟透著地后，疾步走向火光所在處，發(fā)現(xiàn)那不過是個幾歲的小孩，怯怯地舉著火把從路的一頭走到另一頭。小孩被他拉住時，嚇得哇哇大哭，火把掉落在了地上。孟透索性將火給滅了。

小孩怕極，扭頭就跑，又被他扯住了衣服。

“你別怕，我是來帶你出去的。”孟透輕輕地將小孩帶進懷里，小孩終于有勇氣回頭看他一眼，仍是渾身顫抖著，卻敢靠近他了。孟透捏了決，一面跨上飲冰劍，一面問他的爹娘去了哪兒。

小孩抹著眼淚道：“我沒有爹娘，我的玩伴們也沒有爹娘。他們就在這里，可我找不見他們了?！?/br>
他問：“有幾個孩子在這里？”

“三個。他們就躲在這里的屋子里?！?/br>
孟透僵在了那里。

所以這個小孩舉著火把四處亂轉(zhuǎn)，是因為他在尋找玩伴。這里竟然還有幾個孩子尚未被救出。

月光已經(jīng)穿透瘴氣，逐漸清晰起來。結(jié)界的弟子被遣派回暮涑，無暇顧及此處，封在趙臨城外的那層留有上千溶洞的結(jié)界逐漸削薄、消失。遠處尸人的嘶吼聲漸多漸近，小孩舉著火把在這里晃悠許久，已經(jīng)引來了尸人。

孟透趕緊御劍將小孩送出，恰好遇見了守在高墻頂上的弟子，將孩子交托后，便再次扎入了深淵中。他心里祈求著能在尸人來臨前找到那幾個孩子。

他一間一間打開屋門，尋找那幾個被遺忘的孩子。他從哪間屋子出來時，聽見了腳步聲，他警惕地抬起頭，卻撞見了那個人。

那人裹著錦紋袍，有著安靜的眼神與薄紅的嘴唇，立在黑夜里依舊像個不染世俗塵埃的謫仙。他說：“三哥?！?/br>
孟透怔愣一會兒，疾步走到他面前，握住他的手腕問道：“你怎么會在這里？你不知道這里多危險嗎？趕緊出去！”

“我知道你會留在這里，死與暮涑同葬。我得留下來陪著你?！?/br>
第96章天瀾18

孟透拒人于千里之外：“不用你陪著，你趕緊出去。留在這里礙手礙腳的?！?/br>
他轉(zhuǎn)過身去，繼續(xù)沿著石子路尋找那些孩子。他聽見身后傳來的堅持不懈的腳步聲，冷聲道：“別跟來，我還不需要一個邪派子弟護著我。”

“我把你帶下暮涑山，是不想虧欠你，讓你遠走高飛。沒想到你竟然回來了?！?/br>
那人的腳步果然一滯。

孟透已無力去思索，握著飲冰劍的手指骨節(jié)泛白，只顧著朝前走，不去理會身后的人。他們倆隔了一段距離，他已經(jīng)聽見了遠處尸人的嘶吼聲，可言昭含還是不近不遠地跟著他。

他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，他覺得只要一停下腳步，自己就會支撐不住身體，垮下去。

“我不是讓你……”

他驀然轉(zhuǎn)過身去，在對上言昭含安靜目光的那一刻潰不成軍。言昭含一句話也不說，跟著他走了這么久的路，來趙臨城只為跟他同葬，滿身都是傷。他說這樣的話傷害眼前的這個人，算是什么東西。

他停在那兒，言昭含一步一步朝他靠近，在他面前站定。他伸出手臂攬住這個人瘦弱的肩膀和腰身，埋首在溫熱的肩窩里，道：“我錯了，對不起。都是我的不好。我不該說這樣的話刺激你。”

言昭含回抱他，輕輕地“嗯”了聲，道：“我知道你說的是違心話。”

時間緊急，孟透一面聽他說話，一面牽著他的手順路走。

“我知道趙臨城出事后，擔心你的安危，忍不住跑回來找你。”即使是在這樣危急的時刻，他的語氣依舊很平淡，令孟透繃緊的神經(jīng)放松了些。

石子路邊有著幾株長年未修剪的張牙舞爪的禿樹，影子投在不平整的路面上，更顯陰森可怖。月光白得瘆人。孟透卻有一種在夢中月下漫步的錯覺。他已疲憊到了極至。

言昭含說：“三哥，你是我在這個世上最后的親人了，你要是走了，我也會活不了。”

孟透道：“胡說，你還有個jiejie叫‘言爾’?！?/br>
言昭含便又不言語了。他心里曉得，孟透到底是想讓他好好活著的，無論怎樣，都希望他好好活著。

孟透可以為了趙臨城，毫不猶豫地作出犧牲，哪怕是自己的性命。他不行，趙臨百姓的生死與他無關(guān)，他能容許城滅，卻不容許孟透死去。

他們幾乎把這條路走穿了，才在順手邊的一間破舊祠堂里找見那幾個孩子。他們躲在桌案底下啜泣。暮涑深山里的無間獄崩塌，也是在同一時間，尸人漫入石道。

一切都太過突然。

他們剛帶著三個孩子出去，就撞見了前方的尸人，再轉(zhuǎn)身，身后野靈肆意漫途。他們腹背受敵，進退不得。孟透立即讓言昭含帶著一個孩子御劍先行，在剩下兩個孩子身邊畫了一圈結(jié)界，自己持劍與尸人野靈廝殺。

孟透心里清楚，自己支撐不了多久。

所幸守候孟透的那位暮涑弟子及時趕來，他說暮涑撐不住了，讓孟透趕緊離開，各門派弟子已在封結(jié)溶洞。孟透只讓他帶著孩子先走，言昭含返回時，也聽孟透說了一樣的話——“帶著孩子先走”。

孟透本是來得及趕在溶洞封結(jié)以前，御劍逃離永夜城的，可他行至半空時，一瞬間神志全無，從飲冰劍上墜落下去。那如滿月的溶洞漸漸小去。言昭含已靠近溶洞處，眼睜睜地看著他掉下去，毫不遲疑地縱劍向下，捏了決劃出一塊結(jié)界。

那結(jié)界一圈泛著幽光，尸人野靈觸及便紛紛退離。

言昭含以身軀相護，帶著孟透墜入結(jié)界里。他抬頭望了一眼，溶洞封結(jié)，天昏地暗。

孟透恢復神識時，言昭含臉色蒼白地撐著結(jié)界。他躺在硌人的石子上，想伸手去觸摸那人的臉龐，手臂卻沉重得無法抬起。那人受了這么重的傷，那么重的傷一道都未愈合，他怎么能支撐起結(jié)界。

溶洞被封結(jié)，尸人行動遲緩，野靈逐漸消聲。可成群的穢物依舊涌上來。無窮無盡的穢物涌來。

孟透不知道這一夜這么長，長到無邊，東方還未吐魚肚白，黎明還未來臨，而他已經(jīng)無法支撐了，他太累了。

言昭含沒能支撐太久。結(jié)界被打破的那一刻，孟透本能地拉過言昭含，翻身將他護在身下。立即有尸人撲上來，在孟透身上撕咬。

他一手運真氣，試圖再立結(jié)界，可他失敗了，他的手腕被躁亂的尸人踩在腳底下。孟透滿身都是血，因疼痛而發(fā)出悶哼，卻緊緊地，緊緊地將言昭含護在懷里，不讓他受尸人的傷害。

言昭含染血的雙手緊緊抓著孟透的衣襟，虛弱無措道：三……三哥……

孟透在他耳邊溫聲安慰道：別怕。

孟透的意識渙散，人幾乎失去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