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薔的臉色倏然慘白。

    ☆、第104章 談心

    皇帝的儀仗正趕往此處, 若恰好遇見宋氏……

    李薔無暇多想, 慌不擇路地起身告退, “娘娘, 妾身早起才抄了一卷經(jīng)書，還擱在那里, 未顯心誠，臣妾還是先回去補足罷?！?/br>
    這話其實漏洞百出，她并不信佛，好端端的怎么抄起經(jīng)來？且魏太后并不在園中, 這經(jīng)書又奉給誰看？

    可即使如此，林若秋也沒拆穿，只輕輕點頭, “去吧?！?/br>
    僅憑李薔為了自家兄長肯付出這樣大的勇氣，她便值得尊重。

    李薔去后沒多久，皇帝便回來了, 略顯粗亂的頭發(fā)上滿是水珠，可知這場雨來得著實突然, 林若秋忙遞了塊干布給他。

    楚鎮(zhèn)一面擦拭, 一面斜睨著她道：“朕方才仿佛瞧見李氏從你這兒經(jīng)過?！?/br>
    林若秋心頭突突直跳，忙陪笑道：“婕妤meimei不過為些瑣事來向臣妾討教, 倒讓陛下費心了。”

    一面忖度著皇帝究竟知道多少, 他應(yīng)該沒撞上宋皇后吧？就不知宋皇后可否逃出去, 還是仍留在園中。

    楚鎮(zhèn)神情平靜, 只嗯了一聲, 便不再說話。他方才無非隨口一問，李薔雖是才進宮的新人，與皇帝所打的交道卻微乎其微。且因為顏面不佳的緣故，李氏羞于見人，皇帝自然更不必去召見她。

    服侍皇帝除下濕衣，林若秋就命人將后廚備好的冰碗取來，上頭澆上了牛乳汁和蜂蜜，光是遠遠聞見便甜香撲鼻。

    林若秋親自奉上，一壁含笑道：“早知陛下淋了雨，臣妾就該命人準(zhǔn)備姜湯熱飲才是。”

    “無妨，這大熱的天，朕很愿意嘗點冰的?！背?zhèn)抹了把汗，端起碗便一飲而盡。這場雨雖下得急，卻半點沒減輕園子里的熱意，倒是皇帝匆匆而去又匆匆而回，累出了一身的汗。

    楚鎮(zhèn)覷著林若秋道：“朕仿佛覺得你今日對朕格外體貼?！?/br>
    “有嗎？”林若秋訕訕道，她自己都不知這股心虛從何而來，畢竟又不是她做錯事——只是心里裝了件秘密，林若秋怕自己不小心吐露出來，這才有意三緘其口，外表看起來便比往日沉默許多。

    楚鎮(zhèn)握著她的手，指腹隔著掌心輕輕蹭著，“其實朕寧愿你在朕面前自在些?！?/br>
    林若秋覺得皇帝越來越有**老手的陣勢了，當(dāng)然也可能是她自己防御力減弱，聽了這種話都能臉紅——太奇怪了，都老夫老妻的階段，她卻還能維持一顆少女心，不得不說她真是活回去了。

    外邊大珠小珠落玉盤，林若秋這里卻是此時無聲勝有聲，楚鎮(zhèn)將她抵在床頭上時，還輕言細語地威脅她道：“若不想被人知道，咱們都最好仔細些?！?/br>
    林若秋只得悄悄將嗚咽吞了回去，畢竟大白天的，可不能被人知道他倆在做這種事。這對皇帝和淑妃而言都太不名譽了。

    她倒是很能理解楚鎮(zhèn)的興致從何處來——多半是閑的。既然已經(jīng)來到瑞云軒，便懶得再回書齋去，何況外邊又下著雨。

    永遠不知饜足，這便是男人。

    兩情繾綣的時候，林若秋仍在思量宋皇后此刻路在何方。若今日沒能逃出去，那她以后也很難找到機會逃出去了。

    傍晚時分雨勢方停，皇帝心滿意足地回書齋辦公，林若秋則挺著略微酸脹的腰，叫來進寶查問。

    老天爺?shù)娜蚀裙皇怯邢薅鹊?，宋皇后還未來得及穿過那扇角門便已被皇帝的儀仗逼回，慶幸的是沒人認出她的身份，可如今院門口層層疊疊都是侍衛(wèi)，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，更別說她了。

    林若秋雖然同情，卻無能為力。她能攛掇皇帝再來一次行獵嗎？且不提楚鎮(zhèn)會否聽她的，她若真這么做了，那便毫無疑問成了背叛者，就算皇帝不疑心她，她今后也很難在皇帝面前坦然自處。

    于宋皇后而言，這恐怕是唯一一次可行的機會，可惜老天不佑。再過十幾日，御駕便要回鑾，那時，她便永遠困在四堵紅墻的監(jiān)牢里，永生永世不得脫身。

    宋皇后的身體急劇地衰敗下去，飯也不肯吃，覺也不肯睡，仿佛一具行將就木的骷髏。

    林若秋偶然瞥過兩眼，都覺得她仿佛被抽走了魂一般，不太像個活人。

    胡卓請完脈回來，便悄悄告訴林若秋道：“那一位大約撐不了太久了。”

    林若秋輕輕蹙眉，“她究竟得了何??？”

    宋皇后是否罹患重疾，胡卓說不上來，他只知道一個人若心存死志，那再好的良藥也難救活。他瞅著林若秋，語氣里倒有幾分輕快，“皇后娘娘這趟特意過來，不就是怕您太過得寵，盼著陛下多看她幾眼么？可誰知陛下并不愿理她，依舊專寵娘娘您，是個人都得氣壞身子。”

    他不知內(nèi)里，自然很難施與同情。可站在林若秋的角度而言，似乎很能理解宋皇后悲哀的心境：那是種一眼看不到頭的絕望。

    沉吟片刻后，林若秋默然道：“……無論如何，你都不可懈怠，拿出最好的本事來，能讓皇后康復(fù)最好，如若不能……”

    如若不能，她便眼睜睜的看著宋氏憂悒而亡么？

    可林如秋也只能這么看著，她是淑妃，而非皇帝，各人能起的作用在這場悲劇里是微不足道的。

    園中一切照常，林若秋依舊做她的寵妃，皇帝繁忙時為他添香磨墨，閑暇時則結(jié)伴賞花，日子過得愜意無比。只是偶爾她會有一絲可怕的念頭：若宋氏就這么去了，她算不算罔顧人命的劊子手，哪怕只是其中一份子？

    盡管宋氏若熬不過年關(guān)，她本該高興才是，否則那個位子永遠離她遙不可及?？墒恰秩羟锔靖吲d不起來，想到她日后的輝煌都建立在另一個女人凄慘的人生之上，她便覺得不寒而栗。

    哪怕她并未做下任何壞事。

    數(shù)日之后，山莊西門值夜的護衛(wèi)將一個女子扭送到她跟前，說是瞥見此人在草叢中鬼鬼祟祟，似有偷盜之像。

    林若秋一眼認出她是服侍宋皇后的嬋娟，略微思忖后，就向那兩名守衛(wèi)道：“你們退下吧。”

    這廂卻將嬋娟帶進內(nèi)室，詢問她道：“姑娘有何事不能明白說話，非得這樣偷偷摸摸的？”

    嬋娟支支吾吾的，只說是宋皇后病重，想到外頭尋個大夫看診，誰知問得急了，她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，只說求娘娘寬恕，好救自家主子一命。

    林若秋便猜出大概，她哪是出去尋大夫，只怕是出去尋李家那位二公子的，就不知是宋皇后的意思還是嬋娟擅作主張。

    此刻這丫頭因事情敗露，早已嚇得面無人色，誰能想到皇后身邊的侍女會在她面前這般膽寒？

    好像她是多么了不起的惡人。

    林若秋本可以自行發(fā)落，或是交由皇帝處置，可她并沒有，只靜靜說道：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