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筆趣閣 - 言情小說 - 枕山河在線閱讀 - 分卷閱讀61

分卷閱讀61

    袋拱了拱枕寒山的掌心。枕寒山笑了起來,從儲物袋里取出一條果干,遞到兔子嘴邊。

    白兔嚼著果干,眼睛望著那幾具尸體。

    繁密茂盛的藤蔓將尸體絞成零碎的rou塊,然后將它拖至地底。黑血滋潤后的土地迅速長滿了青草,綠意掩蓋了被血澆灌的土地,除了空中若有若無的血腥味,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看不出這地曾發(fā)生了一場殘忍的屠殺。

    枕寒山面部的黑紋一直沒有褪去,他也不再用混淆術(shù)遮擋住臉,直徑回到客棧的住處。

    客棧的小廝撞見了從后院回來的枕寒山,手中盛水的盆險些打翻在地。

    小廝匆忙收斂面部的驚恐,低垂著頭,讓出過道。

    “送一盆溫水來,”枕寒山對小廝說。

    小廝顫聲應(yīng)了句“好”,等到枕寒山走開后,才抬起頭,多打探了幾眼枕寒山的背影。

    “怪人,”小廝由衷道。

    小廝只是一個凡人,卻也能感受到那個男人走來時,肅殺的殺意撲面而來,自己猶如被一柄利劍抵住咽喉。

    可那個人并不是陰間的厲鬼,他懷里甚至還抱著一只兔子。

    枕寒山回到房間后,水不久便送了過來,他取下毛巾,沾著溫水擦去兔子身上的塵土。

    兔子溫順地趴在桌子上,安靜得如同一個擺件。

    枕寒山認真地給兔子擦凈全身后,抱著兔子坐到了窗邊。

    從窗子往外看去,隱約可見山林的輪廓。皎潔月光灑落在林子里,彌漫的山霧呈現(xiàn)灰藍色,使得這處林子看上去像寒山的一角。

    寒山。

    他待了數(shù)千年的地方。

    雖然大多時候,枕寒山只是在沉睡,但寒山的一草一木,他都了若指掌,宛如這座山是他血rou中的一部分。

    許是活得太長時間,枕寒山忘了自己究竟是什么。

    或許是一株野草幻化成的精怪,或許是山間靈氣凝成的妖物。

    他曾有原身,但形滅于天雷。那日,烏云壓頂,紫色長鞭似的閃電撕裂天空。天雷砸了下來,將他的原身摧毀成灰燼。

    妖物若是原身被滅,活不長久,但他附著在一棵竹子上,茍活了下來,并如大多數(shù)平庸的妖物般,日復(fù)一日地修煉,日復(fù)一日地活著。

    但是,枕寒山心中明了,他與別的妖物不同。

    他生來背負著殺欲。

    起先只是渺小的飛蟲,他將蛾子的翅膀扯下,看著它絕望地在掌心掙扎,最終慢慢死去。

    然后是蝴蝶,同飛蛾一樣,雙翼被撕裂,只能等待著死亡。

    看著這些弱小生靈掙扎著死去,枕寒山心里特別快活。

    直到一日,他殺了一頭狼。鮮活的生命瞬間被利刃似的藤蔓了結(jié),溫熱的血濺在他臉上。

    腥臭的血從臉上滑落,他沾了一點,送入口中。

    甜美猶如花蜜,甘甜的余韻縈繞在唇舌之間。

    后來,山腳遷來了人類,他們在此定居、開荒、耕種。寒冬臘月,食物不夠,這些人也會上山狩獵。

    枕寒山遙遙看著他們圍捕林中的野鹿,幼鹿發(fā)出一聲哀鳴,死在人類的弓箭下。既然人可以捕食,那他為何不能將人當作獵物?

    人類的四肢纖長,被藤蔓纏繞著,一點點撕裂,肯定會比蝴蝶更加有趣。

    然而,枕寒山還未把想法落實,一道天雷將他的原形劈成灰燼。他幾近死亡,又慢慢地活了下來,變得不人不鬼、似妖非妖。

    人是天道的寵兒,他竟妄想奪人性命,難怪被上天懲罰。

    枕寒山以游魂之身,去過人類的村莊,那不大的莊子竟也有一處學堂。年邁的先生對著十數(shù)個稚童,說著天地玄黃,講著仁義道德。

    他又去了些地方,見了更多的人,有凡人、有修士,也見過不少妖修,其中有同他一樣,林間草木修煉而成的妖。

    靈修生性溫和,不好殺戮,鐘情于丹藥。

    枕寒山才知道自己是個異類,即便是林間的猛獸,獵殺獵物也不過為了充饑,而他殘殺生靈,卻是為了愉悅。

     像他這樣的異類,必然是不容于世的。不然,那道天雷為何僅指向他,其它的草木卻安然無恙。

    他藏起尖銳的爪牙,壓抑內(nèi)心的殺欲,學著做一個像人的妖。他讀人類的書,如靈修一般專心煉藥,收斂起一身肅殺的殺意,當個普通的妖修。

    枕寒山覺得自己被一分為二,一半披著溫和的人類皮囊,溫文爾雅,樂善好施,一半是嗜殺的妖魔,僅聞著血腥味都能無比興奮。

    當年,北域龍族南侵人族疆域,戰(zhàn)場上死傷無害,不少無辜之人牽連進戰(zhàn)役中。枕寒山將煉制的靈藥贈予人類,得了個藥仙的名頭。

    那些凡人或修士敬仰地望著他,贊嘆他菩薩心腸,是圣人轉(zhuǎn)世。但只有枕寒山自己心里明白,他從不在乎那些人是死是活,更不曾悲憫天人。

    他所做的,只不過讓自己更像個書中寫的“人”,借此逃避天道的懲罰。

    人類的學堂里,夫子如是教導(dǎo)學生,為人端方乃君子。他比任何一個人學得都好,但即便偽裝得天衣無縫,也不過是蓋了張溫柔的面具,改不了冰冷嗜血的本性。

    他有想過自己為何生而不同。

    為什么他天性好殺?

    為什么只有雙手沾染血腥,他才能由衷感到愉悅?

    后來枕寒山才知道,他竭盡全力偽裝自己,本以為瞞住了天道,卻不想自己的命從一開始就已經(jīng)注定??v然他竭力掙扎,也不過如同曾經(jīng)那些死在他手心的飛蟲,擺脫不了天道的愚弄。

    他是天道的懲戒者,注定了滿手血腥。

    人世千年一大劫,殺神降世,以血重洗人間。

    每當他手上多一份殺孽,內(nèi)心蠢蠢欲動的封印便又削減了一分。有朝一日,殺神神格真正從他體內(nèi)蘇醒,他會變成一個怎樣的怪物呢?

    枕寒山心知這是他的命,卻又不甘受天道擺布。

    老天讓他沉迷殺戮,他便收起武器,專心煉制無害的丹藥。只要他不沾血腥,神格就無法降世,他也就不會被天道擺布,成為它的懲戒者。

    但是……

    他漫長無趣的生命里,闖入了一片潔白的初雪。

    那片雪花像棉花一般柔軟,像飴糖一般甘甜。

    “……我叫耳冬?!?/br>
    枕寒山心想,這名字取得真好,兔妖耳朵尖上的絨毛果真和雪一樣,不,比雪更潔白柔軟。

    但他還是違心讓兔妖改了名字,將“耳”字改成同音的“爾”,兔妖懵懵懂懂,聽從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