還沒說完，就匆忙小跑向了前院。

辰前是無奈的，他身后站立的穆杳則黑了臉色。辰前不知道這些，他暗自慶幸尚箏很乖，步伐快了些。

半綰在腦后的發(fā)髻讓長發(fā)看起來短了點，但末端的發(fā)并沒有被束縛，耳鬢的發(fā)也沒有處理，隨意散著。他走路，發(fā)就隨著擺蕩。

辰前轉(zhuǎn)身時發(fā)半遮著了臉，微微垂下的額下，眼神中透著不自知的落寞。

穆杳看在眼里，卻無可奈何。

他心里不舒服，自然要去找別人的麻煩。尤其是此刻師尊擺明了不愿見他，那他更不敢去觸霉頭。

藕坊布局精巧方便，風格別致，辰前從始至終低著頭，默然走進書房。

出了這么件事，采買是不用去了。他實在提不起那個心力。

他也說不清事情為什么會發(fā)展成這樣，明明之前還好好的。明明坐在藕坊院子里時，什么都好好的。

徘徊在外院的卷容見狀，遲疑了會兒，還是敲響了書房的門。“仙師，還要出去嗎？”

“不了，讓他們散了吧?！边^了會兒，辰前和平常無異的聲音才從里面?zhèn)鞒鰜怼?/br>
卷容面有擔心，卻無措而著急?！翱烊グ?。”辰前催促的話語傳來她才顰著眉離去。

辰前不知道能做些什么，應(yīng)該做些什么。他取過放在架子上的蒲團，將之放在地上而后頹然盤腿坐上去。矮榻旁低矮的窗戶開著，他能通過這窗戶看見外面卷容走動的身影。

這姑娘實在是憂心于他，但此刻的他無甚辦法，只能讓她就這么擔憂著。

說來，辰前還記得，當初在王家見到這兩個姑娘時，他還驚訝了一番。

這二人他似曾相識，似乎是跟從曲棕學習時見過的姑娘。再多，他就記不得了。

辰前不慣于記這些生活中的經(jīng)歷，他活了太久的年月，也因此長于遺忘。

也因此，現(xiàn)在想來，當年和穆杳在金陵牡丹園生活的經(jīng)歷，真的稱得上念念不忘。

他幾乎都記得。

穆家不曾虧待于阿杳，但阿杳也不曾受過穆家什么額外的恩惠。

當年的辰前面冷而心涼薄，卻為了穆杳耗盡心力，他用從曲棕哪里得來的學識救濟醫(yī)治他人，換取錢財，然后用在他和穆杳身上。

雖說鳳菡叨擾的次數(shù)太多，讓出行變得困難，但時間長了辰前也看出這人的習慣來，總能完美避開。

他帶穆杳出牡丹園的次數(shù)不少，零零總總各種經(jīng)歷，成功讓男孩在一年后恢復(fù)了聲音。這是最讓辰前開心的地方。

現(xiàn)在想來卻滋味難言。

“轟”窗外驚雷忽然炸響，雨點接踵而至。大開的窗欞被風吹動，吱啞聲起?？帐幨幍难凵裰币曁帲蠚g花被雨打落，飄向青石板路面。

辰前這才驚覺，他竟又神思不屬了這么久。

懊惱過后，男子無力扶額，從蒲團處坐起。

其實也沒什么好想的，左右他又不會因為這“小小”的隱瞞離開。

是的，師尊已經(jīng)打心底認同了王家主的說辭。

書桌就放在矮榻旁，采光極好，又不至于在正午時刺眼。桌案上書房用品一應(yīng)俱全，陶瓶中插的花和葉支棱著或綻開或舒展，辰前聞不到味道，卻為這景致欣然。

他好了一些，也就一些而已。

“卷容?！彼麚P聲。

“在。”

“勞煩替我知會阿杳，子時藕坊院中，小談片刻。”

卷容抬頭看辰前一眼似是不可置信，這一眼很快被她掩飾了，辰前注意到了卻沒有細想。

她語氣恭敬，“是，先生客氣了?！?/br>
辰前選擇子時并沒有經(jīng)過深刻的考慮，他是隨意定的。當年不論是陶灼還是曲棕都不太會將這些細節(jié)放在心上。他也就察覺不出其中問題。

他揮手示意窗外遠處的卷容離開，自己則開始翻箱倒柜。純血的妖不需要也用不上凡間的醫(yī)術(shù)，故而在無涯嶺的四年，辰前將跟從曲棕學到的東西遺忘了大半。

今天給尚箏開藥方時就感受到了力不從心。也是那時，辰前決定空閑時再思索一遍當初記下的東西。他現(xiàn)在心情駁雜，竟然只安得下心思量那些已成習慣般熟悉的藥方。

窗外小雨潺潺，枝頭的合歡花在風雨中飄搖，卻沒有掉落的跡象。

辰前記得四年前他將那些書帛紙筏留在了藕坊的書房里，也不知現(xiàn)今還在不在，是否保存得當。

說來洛陽雖不比金陵潮濕，但是藕池水汽充足，這紙張若不時常拿出來曬，發(fā)霉已成定局。

所以在原處發(fā)現(xiàn)絲毫沒有毀壞跡象的書帛紙筏時，辰前不知道該說什么好。

他將成摞的布帛從書架中層抱出，放在對面的書案上，書帛泛著陽光的味道。十四五年前的老物件竟然保養(yǎng)的極好，辰前驚奇之余感動異常。

他隨手翻動了幾頁，蛛絲馬跡漸漸被他發(fā)覺。

卷容斂容在沒有穆杳允許的情況下是絕不會擅動書房中的東西的，可這些書帛被人多次翻動的痕跡如此明顯。

舊了不少，邊角處磨損厲害。但看得出這人的小心，辰前將寬一尺長數(shù)仞的帛打開，并未發(fā)現(xiàn)任何破損，想來下面幾張帛應(yīng)該也是如此。

這些都是他十數(shù)年前的手書，辰前暗嘆一聲，不知該如何描述心中感情。

他早就認為穆杳已經(jīng)大了，故而多次的離開都沒有多加考慮這個弟子，現(xiàn)在再回想，就覺得當初疏漏了太多東西。

十五歲的穆杳怕根本承受不了身邊親近之人的突然遠離，那也是辰前第一次離開穆杳超過一季光景。

第30章第30章

第三十章

廊外下起了小雨，其實在驚雷聲起時，鳳菡就已經(jīng)醒了。

客房在會客茶室后面，鳳菡站在廊下，看著院中彷徨的牡丹，不期然視線在空中和穆杳相遇。

藏藍衣衫的青年站在雨中的房梁上，遙遙俯視著他。

鳳菡低咒了聲，只看著那人，也不愿張口。他之前實在沒感受到這人的存在，午憩醒來的好心情破壞了個光。

鳳菡簡直巴不得穆杳快點離開，這人每次來找他都不會有什么好事情。

穆杳怎會如他的愿？

深色衣袂飄揚，青年展著雙臂鷹般掠下，直向鳳菡而來。

“艸！”

青色虛化的長劍青年還未落地就幻化出了形狀，劍氣鋒銳，印著穆杳凌厲的眉眼。

這人左手持劍，周身氣勢駭人，如夜中羅剎。

他的不高興寫在臉上，明顯是在拿鳳菡發(fā)泄情緒。

劍尖直指鳳菡眉心，紅衣墨發(fā)的男人顰著眉快速后退，神情竟比女兒還嬌媚。

穆杳是精致的，但并不像女人。而鳳菡完全就是男生女相，只是他太猖狂、傲慢，氣勢很足，往往就讓人忽視了那妖而細膩的容貌。

穆杳可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