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也很難再找到一個更來電的、更出色的搭檔。有些默契與生俱來。

琰琰熊在片場開飯的時候才能從背包里出來放風(fēng)。莊嘯給小熊展示他的盒飯：“吃么？不愛吃？看不上吧？

“這就不錯了，還是中餐的盒飯！有rou絲炒面，知足吧……”

他本來就是很能忍耐孤獨(dú)的人，他對孤獨(dú)的承受力一定是變態(tài)級別，所以也沒覺著特別難熬。

在感情方面已經(jīng)習(xí)慣窮困、貧瘠，讓他一朝暴富才真是受不了，不懂怎么享受富有……莊嘯面對峽谷噴了一口煙霧。

這一處外景地拍攝結(jié)束，劇組準(zhǔn)備轉(zhuǎn)戰(zhàn)另一處風(fēng)景名勝，期間給幾位主演放了兩天假。

杰森·班納這個臭名昭著的單身漢老流氓，劇組放個假都不甘寂寞，非要拉著莊嘯去他在圣地亞哥的別墅，消遣過夜。莊嘯去到圣地亞哥，就把杰森給甩了，沒跟對方一起“點(diǎn)餐”搞什么午夜性愛派對，他自己一個人坐船出海，造訪邊境的那座小島。

碼頭上非常安靜，此時是淡季，過客寥寥無幾。冬天海邊還是有點(diǎn)冷的，風(fēng)很大，辮子在風(fēng)中瘋狂地抖，什么冷艷發(fā)型都保不住了。

原本一天四趟的船，淡季里一天就開一趟，莊嘯就靠在碼頭上等船，等了好久。他眼前不斷跑過那個穿熱帶風(fēng)情大花褲衩和夾腳拖鞋的身影，顛顛兒地也跑了很久……

小島風(fēng)景依舊，就是游客比上次來時少了，海灘上是一望無際的白沙，幽靜而美好。莊嘯背著背包，沿著沙灘跑了一圈，出出汗，喘著氣，非常暢快。

他把背包甩在沙灘上，把小熊拿出來，跑幾步，然后往空中用力一拋。

小熊被扔到很高，飛出一個高拋物線，莊嘯助跑兩步，待熊落下來，來了個排球里的扣球姿勢……

只是擺個姿勢，沒有扣出去，他在落地前眼明手快把熊接住了。

自己都忍不住樂了，哪舍得把琰琰熊一掌拍到沙子堆里啊。

他臂彎里夾著小熊，在島上漫步逛了一圈，心情很好，自己都覺著比以前富有，感情充沛。

以前，他時常在清晨一人兒出門跑步，那時候還沒有這個熊陪呢。

他現(xiàn)在有熊陪，還無病呻吟什么？

從沙灘返回，莊嘯走到島上原住民的聚居地。山坡依然陡峭，破房子在陽光下呈現(xiàn)斑斕的顏色，讓人心思恍惚，回憶起片場曾經(jīng)驚心動魄的血光。

他也找到那條上山的小徑……上一次好像沒走過這里？

婦女在粉刷門板。秋天成熟并曬干的紅辣椒和橘色辣椒，一長串長串地掛在房檐下面。

莊嘯看到了那一株參天巨樹，受當(dāng)?shù)厝隧敹Y膜拜的“圣地神樹”。

樹葉在冬季略微凋敝，樹枝上卻掛滿了游人祈福的木雕圓牌。抬頭往上看去，無數(shù)的木雕小牌牌在風(fēng)中碰撞敲擊，“咣咣”作響，相當(dāng)壯觀。

許個愿吧。

莊嘯也買了一個木雕圓牌，自己寫上一句小紙條，卷起來塞到木牌的小孔里，再用膠封上。這就打不開了，要打開只能挖木頭。

沒有遣詞造句天分，缺乏抒情文采，他就臨時倉促寫了兩句特俗氣的話：【寶貝，繼續(xù)活潑快樂意氣風(fēng)發(fā)！我會一直想念你，從今往后的二十年?！?/br>
依照當(dāng)?shù)厝嗽S愿要寫家族姓氏的習(xí)慣，他就在木牌正面刻了個“莊”字。刀工很爛，筆畫都刻歪了，幸虧這字兒筆畫少，要讓他刻“嘯”就徹底瞎了。

他捏了捏琰琰熊的臉和鼻頭。

小樣兒的，你小子要是哪天功成名就稱霸影壇，也能拿獎拿到手軟吊打前輩后生了，老子肯定為你高興，到時破戒為你喝一整瓶酒。

他抬頭觀察這株大樹，跟人家說，不用幫忙，我自己爬上去掛。

當(dāng)?shù)毓苓@棵樹的是一位大叔，卷毛頭，臉色黑黢黢的，嚼著煙葉，說，現(xiàn)在大風(fēng)季節(jié)來了，這樹不讓爬，你不能上去啦！以前我們還允許爬的，怕是長年累月把我們的神樹爬塌了，現(xiàn)在不給游客爬了。

不給爬就算了唄，莊嘯繞樹一周，抬頭找，掛哪啊？大叔舉了一根超長的竿子，耐心地跟在他身后繞圈。

在很高的一根大樹杈上，特顯眼地掛著一只木雕牌，比別人掛得都高，傲視群雄。小風(fēng)一吹，晃一晃，特別嘚瑟。

莊嘯隨手一指：“就那個地方，那個最高，掛它旁邊?！?/br>
大叔舉起竿子比畫，太高啦，掛不上去，你咋這么會挑地方呢？

莊嘯問：“那個你是怎么掛上去的？”

大叔說：“那個人，我記得清楚，他自己爬上去掛的！竿子上不去，他自己上去了。”

莊嘯：“自己爬的？”

“很有印象，我記得，那個家伙，光頭，爬樹爬得溜索，像猴子一樣當(dāng)時就上去了，我們以為他肯定上不去……”當(dāng)?shù)卮笫逵⒄Z講得比較生硬，但意思表達(dá)明明白白，“他自己掛上去的?！?/br>
“什么時候的事，您還記得嗎？”莊嘯一臉平靜，眼底已是一片斑斕，映著天，映著地，映著海面白色的波濤。

這股浪潮來得洶涌，迅速推到他的眼眶邊緣……

“夏天吧？”大叔說，“就是去年夏天，我記得那個家伙?！?/br>
小風(fēng)突然變成大風(fēng)，就是這樣一陣玄妙的風(fēng)，吹向神樹。這就是一棵屹立千年的神樹，仿佛對誠心叩拜的人懷有善意，對來人訴說昔日的情懷。

樹頂?shù)哪侵荒九?，掛那么久了都沒有掉過，卻被這陣風(fēng)帶下來，不偏不倚就落在莊嘯腳邊一尺。

他彎腰撿起木牌，捧在手里，看到的那一刻已經(jīng)篤定。

木牌正面，刻了個“裴”字。

刀工真他媽爛。

估摸因?yàn)楸犬嫳容^多，傻猴子還先用鉛筆偷偷打過草稿，然后再用刀，結(jié)果還是把自己的姓刻花了。這個字刻得像個“袋”，又像個“裝”。

莊嘯盯著這字笑了半天。裴英俊變成“裝英俊”，可不就是你么！

大叔瞅他也像瞅神經(jīng)病一樣。莊嘯抬眼向大叔解釋：“這是我朋友寫的……他去年來過，我今年過來替他還愿?！?/br>
他真的很想知道，琰琰在小紙條里寫什么了。

很想把這個木牌撬開看看。

他攥著那小物件攥了很久，捏在手心里，最終沒有動手撬。干脆就把兩個牌子的線繩拴在一起，打成一個死結(jié)。他指揮大叔幫忙：“您把這兩個牌子掛一起，隨便哪一根樹杈都可以。”

覺著不放心，臨走還囑咐一句：“以后要是被風(fēng)吹掉地上，您就把兩個牌子重新掛回去，掛哪兒都無所謂，只要拴在一起就成。”

神樹附近的村落里，有幾家販?zhǔn)勐糜渭o(jì)念品的店鋪，淡季都關(guān)門了。唯獨(dú)一家做人體刺繡的小店，敞開半扇木板門，接納帶咸腥味的海水濕氣。

纏著紅色頭巾、臉上布滿刺繡花紋的老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