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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車窗往里頭一瞧,才見他主子背靠著車壁出神兒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 “爺,咱們到了。” 封夫人此行東閣是有備而來,自然也不閑著,由管家相陪,里里外外把東閣一應(yīng)起居全過目了一遍,別得卻不消多問,從成婚那一刻起,時刻都有眼睛替封家看著這府中的一切輪轉(zhuǎn)。 萬事皆如意了,方才邁進書房,招呼人遞上一盞新茶,品一口,就著茶香四溢悠悠然看起書來,恍然未覺小廝進來添了一回燭火,直到封鞅歸府前來行禮,方才自書中回過神思,抬臂撫了撫酸疼地后脖子,招手示意他在面前落座。 “母親該早些派人通傳一聲,兒子也好盡快回來,徒勞您空等這許久,是兒子不孝?!?/br> 封夫人笑地和煦,“男兒當(dāng)以社稷為重,你朝中公務(wù)繁忙,我豈能為些許微末之事貿(mào)然打攪,等上片刻也不礙事?!?/br> 說著,目光慈愛地在他面上細細打量了一圈,盡是掩不住的驕傲,她的兒子,萬里挑一的品貌,于私了說是君子玉質(zhì)人中龍鳳,往公了說是國之棟梁將相之才,怎么看都齊整得挑不出半分錯處來,只是唯有一點可惜,人生大事上不太順?biāo)?..... 她忽而輕嘆一聲,“倒是苦了你了,在外頭奔忙一天,回來也沒個知冷知熱的人盡心照料,早前我就說過,公主這尊佛太大,不是封家的小廟能容下的,偏你爹顧忌皇權(quán)不敢直言回絕,到頭來還不是平白耽誤了你?!?/br> 言語間有些埋怨掩藏不住,封鞅聽了也只平靜道:“當(dāng)初尚公主是多番思慮下的結(jié)果,和爹是否直言沒有關(guān)系,兒子現(xiàn)下一切都好,母親切勿掛心。” “怎么會好?”封夫人眉間有些愁苦,“為娘不是非抹黑公主,但她當(dāng)年攔在國學(xué)監(jiān)外的那一句孟浪之言擋了你此后多少大好姻緣,況且她要是真的為你考慮過又怎會不顧你的意愿求旨強嫁給你,姑娘家一時的春心萌動,連你真正的喜好、性子都一概不知,全憑一腔少年意氣咄咄逼人,不然哪里來的今日這地步,還白白連累你陪她耗上三年......” “母親!” 封鞅微蹙起眉,“三年不過眨眼即過,兒子還耗得起?!?/br> 他面上不豫,還是猶自壓了,想起封夫人此行緣由,又平和道:“倒是今日聽聞母親帶來兩個丫鬟,還請母親明日將其帶回,我身邊留小廝伺候慣了,他們一向也盡心,從沒出過什么差錯,一時間若換了人,恐怕反倒難以適應(yīng)?!?/br> 封夫人瞬而微怔,這才是措手不及,原以為最難過的公主那關(guān)輕易過了,到頭來居然卡到自己兒子這里了。 “你這是何意?”她有些不解,思慮片刻后又勸解道:“為娘也沒有別的意思,只是想你既然三年后總要與公主和離,夫妻名存實亡也用不著恪守禮節(jié),那兩個姑娘都是良家子,我與你祖母皆是掌過眼的,門楣雖然低了些,但門當(dāng)戶對這一說也就是些老頑固才守得眼珠子似得,咱們家不興那個。放在你身邊也就是讓你自己拿主意,沒有眼緣就當(dāng)個使喚丫頭也沒什么,萬一合眼緣,能早早為封家開枝散葉也是喜事一樁,屆時找個由頭把人送到寧園去,等孩子生下來交由你祖母就好,等與公主真正和離,再給個名分豈不是兩全其美?” 封夫人說得頭頭是道,一番主意想必是思量良久了,也難為兩個姑娘,甘愿半點保證都沒有就冒著被公主責(zé)罰的風(fēng)險來做別人口中的狐媚子。 封鞅眉頭皺得更深,他就算要和離,也絕不答應(yīng)行如此鬼祟之舉! “母親所做這一切都是斷定合懿絕不會將此事聲張,您既然能如此清楚她的脾性,想必府中有人替您看著,那您為何不想想,太后是不是也在看著?” 簡短“太后”兩個字卻著實讓封夫人心頭一震,躊躇半刻才道:“太后早已避世不過問俗事,先前你將公主身邊的貼身婢女發(fā)落了宮里也未見有任何表示......” “太后不管不是因為不知道,而只是不愿讓封家對婚事的怨氣日益深重,她是什么手段想必母親有所耳聞,但母親以為的三年和離是什么,是需得和才能離,要合懿自己心甘情愿,要皇家顏面無損,這才叫和離,若是依母親此言暗度陳倉授人以柄,倒還不如當(dāng)時就抗旨拒婚來得光明磊落,哪怕惹禍上身,起碼還能落得個不屈權(quán)勢的身后名,也不算辱沒家門!” 他這一番話才終于在封夫人心頭敲了一記警鐘,頓時悚然一驚,只怕是在云端待久了,竟忘了封家的處境,險些因小失大! 若說封家是舟,那帝王家就是江河,水能載舟亦能覆舟,船行水上為防傾覆已需處處小心,若再自身出了岔子,那就算沉了也怨不得天由不得人。 “也罷也罷,這事是娘思慮不周,便就不提了。”封夫人也有些懨懨的,一輩子讀了許多的書卻到底還是見識短淺,一時竟有些慚愧,片刻后才問:“此來倒還有另外一樁事,你爹要我問問你?!?/br> 封鞅聞言會意,便起身往書架旁去,取下第三層豎向第四格的一本古籍,手伸進架子最里面不知按到了什么機簧,竟打開了一道隱蔽暗格,隨即從中取出一封信件來鄭重交予她手上。 翌日清晨,合懿尚還在被窩里夢周公,露初挑了帳幔湊在她耳朵邊上問了句:“夫人約莫再有一炷香就要離府了,公主去送行么?” “不去!” 回答得氣哼哼,她一向有床氣,沒睡好誰的面兒都不想給。 露初也不再說什么,正要轉(zhuǎn)身卻又被人一把拉住胳膊,回身看那人一張臉幾乎皺成塊抹布,眼睛也睜不開,“算了,讓她們進來伺候洗漱吧!” 合懿是個懶蟲,極少起這么早過,外頭天都沒大亮,急轟轟才出了二門,果然迎面碰上封鞅與封夫人并肩行來。 她昨日本還對封夫人所為覺得傷心得很,誰知晚上吃了兩個蜜豆餅,可能甜上了頭,一時間也就什么怨懟都淡了,見了面還是安分喊“婆母安好”。 “婆母難得來一趟,若家中無要緊事,何不多留幾日再回?” 封夫人見她笑顏淺淺,倒不好再擺臉色,朝她略見了禮,才道:“要緊事倒是談不上,只是眼下公主身子需靜養(yǎng),我不便多做打擾,待來年春暖花開,再過來也是一樣的?!?/br> 一路扯了幾句閑話,把人送出門登上車,合懿瞧著昨日兩個丫鬟竟也隨著一起離開了,難免朝封鞅側(cè)目。 后頭的車駕正行過來,四下無言,還是她先開口,“夫君慢走?!?/br> 封鞅轉(zhuǎn)過臉瞧了她半會兒,拱手彎下腰去,“外頭風(fēng)寒,公主請回吧?!?/br> 合懿只應(yīng)了聲兒沒挪步,呆愣愣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車駕行出去了,才若有所思對露初道:“你們主子爺這輩子大概打算功成名就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