，穿透了皮rou骨骼，硬生生杵進(jìn)心里。

齊無傷追問道：“很嚴(yán)重的燙傷……到底是誰傷了你？怎么會(huì)傷在此處？”

穆子石澀聲道：“我不記得了?！?/br>
自欺欺人刻意遺忘的往事，像是一只洪荒異獸張牙舞爪而來，輕而易舉的摧毀緊鎖的記憶閘門。

怎么會(huì)不記得？那日正是舒敬山的祭日，哥舒夜破瘋狂得完全不似人，連自己都奇怪為什么還能活下來。

那燙傷就在大|腿|根的內(nèi)側(cè)，清清楚楚的鏤刻在記憶最黑暗的深處，即便竭盡全力的想埋藏想剜掉，也活像一個(gè)地獄里的噩夢，陰魂不散，永生永世的忘不了。

供在靈牌前燒得正旺的一大把香，滋的一聲灼傷皮rou時(shí)的羞恥與痛楚，哥舒夜破的狂笑，血紅的雙眼，淋在傷口上的guntang燈油，像是騾馬被打上烙印一樣，走投無路求生無門……

那樣可怕的凌|虐|侮辱，被徹底擊垮的哭喊求饒……自此在他的床榻上，穆子石再?zèng)]有一絲尊嚴(yán)，只剩下一具予取予求的身體供他yin|樂。

怎么可能不記得？

但為什么偏偏是齊無傷看到了這記燙傷？偏偏是他來問自己？

心中恨得滴血，又惶恐得想要發(fā)瘋，身體不能自控的劇烈顫抖，如風(fēng)中落葉。

齊無傷見情形不對(duì)，習(xí)慣性的就想伸手將他抱起，誰知手指剛碰到他的肩，穆子石卻遽然而起，厲聲尖叫道：“滾！”

齊無傷一驚，柔聲道：“怎么了，子石？”

穆子石眼瞳墨綠瑩瑩，眼神兇狠得仿佛與他有血海深仇：“別碰我！”

齊無傷隱有所悟：“好，我不碰你……不過你總得告訴我……”

穆子石厭惡的叫道：“我不記得！我說了不記得！”

看他這般任性不講理，齊無傷心口生疼，已影影綽綽猜到了傷口的來由，言語間卻一派輕松，道：“不記得便不記得，又不是什么大事，軍營里多少也有些……我都明白?！?/br>
穆子石狐疑的看他一眼：“你明白什么？”

齊無傷眸光深邃，輕聲道：“舒破虜是不是？”

穆子石渾身一震，眼眸中滿是濃烈的恐懼憎恨，驟然崩潰著胡亂哭道：“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怎么對(duì)我……我又不是七皇子，也沒有害死他的家人……我怕他……”

短短幾句話，聲音已是撕裂般的暗?。骸澳銥槭裁捶且莆蚁肫饋?？”

得到確認(rèn)，雖然是最壞的那種可能，齊無傷反而平靜下來，甚至有幾分若無其事，一手摟過他單薄的肩，一手幫他擦眼淚：“不就是被他欺負(fù)過么？又不是天塌下來了……我以齊無傷三個(gè)字發(fā)誓，他若不死，我就萬箭穿心而亡。行了，不要哭了！”

他聲音略有些沙啞，雖立著最毒的誓，語氣卻輕描淡寫得仿佛只是要去踢死咬了自己的一條狗，他連安慰人都這么粗疏大意，沒半分溫柔熨帖，穆子石哭得直打嗝兒，只氣得要死。

但不知怎么的，不知不覺竟輕易被他的滿不在乎傳染了，仿佛那些過往的不堪也不過如此，心頭濃重的漆黑禁錮悄然挪開一道縫隙，陽光得以灑入，連原本揪成一團(tuán)瀕臨崩潰的惶恐不安也化作了淺顯的生氣惱怒。

齊無傷摟著他輕輕晃蕩，過了一會(huì)兒似乎覺得這事情已經(jīng)過去，沒什么可以再議的，自顧轉(zhuǎn)了話題：“我伺候你洗澡，又幫你捂腿，你可舒坦了？哭也哭得差不多了，別想著躲懶，該輪到你幫我洗頭擦背了，有來有往，方是長久相處的道理，對(duì)不對(duì)？”

這真是太可氣了！

穆子石連哭都不哭了，舒破虜再怎么如厲鬼如野獸，哪比得上眼前的混蛋萬分之一的可氣可惱？一低頭，狠狠咬住他的手指，鮮血迸流，順著他手背緩緩蜿蜒而下。

齊無傷哎喲一聲，心頭卻是一松，隨即苦笑著暗道，看來子石喜歡咬人這一癖好，倒是從小到大不曾改過。

兩人正一個(gè)咬一個(gè)被咬的默默呆著，帳門一掀，閃入一條人影：“子石！”

待看清眼前情景，不由得一怔：“三哥，你們在干什么？”

齊無傷招呼道：“少?zèng)_。”

想了想：“子石騎馬磨得腿疼，拿我撒氣兒?！?/br>
齊少?zèng)_筆直的站著，擰著眉頭，一臉明晃晃的不信。

穆子石松開牙齒，卻在齊無傷胸前蹭干眼淚，這才抬起頭來，勉強(qiáng)笑了笑：“你怎么過來了？”

齊少?zèng)_目光炯炯的凝視過去，道：“我來瞧瞧你……三哥跟你說了什么？你為什么哭了？”

穆子石敷衍道：“我們說以前的事，你都不知道的?！?/br>
看他握著滿把不知什么東西，隨口問道：“手里是什么？”

“給你的白茅根，泡水里敷一敷腿腳，能解乏消腫?！饼R少?zèng)_說著放下白茅根，眸光轉(zhuǎn)處，卻見薄氈下穆子石一條纖長優(yōu)美的小腿裸|露在外，暮色中尤顯肌膚如雪，仿佛籠著一層淡淡的光芒。登時(shí)說不出什么滋味，卻不得不明白，他對(duì)齊無傷的親密，從年幼時(shí)到如今，一直遠(yuǎn)甚于己。

齊無傷挑了一株草根嚼了嚼，壓在手指傷口處，笑著對(duì)穆子石道：“記得這種草么？當(dāng)年我給你用過。”

穆子石自然不會(huì)忘，也笑了：“那天我還掉了一顆牙。”

齊少?zèng)_插不進(jìn)話，靜靜等了片刻，方道：“子石，前幾日萬大叔有書信寄來，問咱們什么時(shí)候有空閑，他要來雍涼看看咱們。”

穆子石不耐煩道：“萬大叔過年時(shí)不是已經(jīng)娶了阿才的娘？正該好生過日子，趁著年歲都不算老，趕緊興旺一下萬氏人丁才對(duì)，看我們……我們有什么好看的？”

齊少?zèng)_有些替萬荊心寒，低聲道：“落難時(shí)萬大叔對(duì)咱們真心實(shí)意，你為什么一味疏遠(yuǎn)他？”

穆子石咬了咬嘴唇，斬釘截鐵道：“讓他別來。”

齊少?zèng)_默然片刻，道：“可他心里想來……也罷，你不見他我見就是了。”

說罷轉(zhuǎn)身就要出帳。

穆子石冷冷喝道：“站住?！?/br>
齊少?zèng)_停住腳步，只聽他語調(diào)帶著熟悉的嘲諷之意，道：“你覺得自己現(xiàn)在又是皇子了，志得意滿，很想賞他點(diǎn)兒什么好處？”

齊少?zèng)_當(dāng)即駁道：“不是！萬大叔對(duì)我有恩，他雖身處市井，卻是難得的仁義君子，這樣好的人品，我愿意結(jié)交來往?！?/br>
穆子石輕聲一笑，道：“既然他這么好，那你就放過他罷！”

齊少?zèng)_愕然回頭，卻見穆子石垂著眼睫，道：“讓他太太平平的活著，當(dāng)個(gè)無憂無慮富家翁，別跟宮里任何人任何事扯上，那才是他的福分?！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