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，一筆館閣體雅致端麗秀潤飄逸，四句話卻殺氣隱隱鋒芒森然：子弟全憑教育功，養(yǎng)成稔惡陷災(zāi)兇。一從京邑分封日，太叔先cao掌握中?！咀ⅰ?/br>
一時驚心動魄怔立無言。

當(dāng)晚一起吃飯時，齊少沖兀自回不過神來，看向萬竹西的目光，不免帶著些異樣之色。

自從穆子石與齊少沖住進(jìn)予莊，萬荊便視之為親子侄，處處包容關(guān)愛，每日三餐，尤其晚上這頓，必定是全家人一起熱熱鬧鬧吃的。

錢丁香曾稍露不滿，被嚴(yán)詞呵斥了一頓，也只得強(qiáng)作笑顏的陪著，萬竹西卻十分珍惜這半個多時辰，私心覺得自己是萬荊現(xiàn)在的繼女，穆子石是他以前的內(nèi)侄，說親不親，說不親卻也有些難得的緣分，不禁藏了些綺絲旎念，眉目之間便露出了幾分意思來。

錢丁香雖不聰明，但畢竟是為人|母者，時日一長，看出端倪，咬牙切齒關(guān)了院子門，一頓惡打臟罵劈頭蓋臉，把竹西的眼睛臊得通紅，腮幫子幾乎被掐爛，卻一滴眼淚不敢掉。

錢丁香打累了，不干不凈的拍著巴掌嚎道：“下作的小娼|婦！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，看男人一眼都羞得慌！你倒好，一門心思就想著嫁人了？你是黃花大閨女啊，不是那窯子里的小賤貨！再說你瞧上的是個什么玩意兒？那短命的癆病鬼巴不得倒插門進(jìn)咱們?nèi)f家呢，趕還趕不走，你腆著臉往屋里拉？你腦子是被狗吃了被耗子銜了？”

見竹西一聲不吭，又放軟了口氣哭道：“你為了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小白臉，就不替娘想想？就不替你弟弟想想？你爹本就不喜歡竹嘉，若那個穆子石肯過繼姓了萬，以后哪里還有我們娘兒倆的立足之地？一茶一飯豈不是要看那兄弟倆的眼色了？”

竹西倏地抬起頭瞄了錢丁香一眼，眼神冷漠如冰。

錢丁香大怒，指甲直戳竹西的額頭：“你個吃里爬外的白眼兒狼，你以為嫁了他就能做一輩子的當(dāng)家太太，騎到自個兒親娘和親弟弟的頭上？呸！做夢！不是你娘嘴毒，娘的眼睛更毒呢，你也不瞧那穆子石什么德行，眼睛都快長額頭頂了，哪會是跟你這等大字不識一個的小賤人過日子的貨色？”

竹西往后退了兩步，輕聲道：“女兒做夢都想著有朝一日能給他鋪床疊被洗衣做飯，就算像你說的，我配不起當(dāng)他的正頭娘子，那做小也是愿意的?！?/br>
錢丁香氣得幾乎厥過去，不顧頭一遭上身的新裙襖，一跤坐倒捶胸頓足，口不擇言的大哭道：“哎喲我可活不了啦！一把屎一把尿把你養(yǎng)大，你就這樣待你的親娘哎！你個不要臉的小賤貨，老天有眼打個雷劈不死你！”

竹西聽而不聞，突然掉頭撒腿就跑，錢丁香嚇了一跳，一骨碌爬起身來，卻已被她逃出了院子，追都追不上，不由得又氣又急，狠狠踹了院門一腳。

竹西一溜小跑眼淚嘩嘩的淌了滿臉，徑直跑到萬荊理事待客的屋子，噗通跪倒，嘶聲道：“爹！”

好在當(dāng)時除了個樂順屋內(nèi)別無他人，萬荊見她一頭一臉的傷，心知肚明又是錢丁香這潑貨做的，很是有幾分后悔當(dāng)年怎么就一昏頭娶了她，果然是鰥夫寡婦一動心便好比老房子著火？

那邊竹西一邊抽噎一邊說，竟絲毫不亂，原原本本把事兒說得清楚，磕了個頭，求道：“事到如今，我是絕不愿嫁與別人的，求爹成全！”

萬荊畢竟老練，想了想已拿定主張，道：“你不過十四，子石比你更小了一歲，這事兒……過兩年再議也不晚?！?/br>
竹西聽了，咬一咬嘴唇，細(xì)聲道：“謝謝爹cao心成全?！?/br>
事后萬荊跟穆子石提及此事，嘆道：“竹西是個有心眼兒的好孩子，但總歸是配不上你的，我便先穩(wěn)她兩年，到時候年歲大些，尋一戶好人家把她嫁了，既不生怨懟之心，也免去了一番口舌麻煩?！?/br>
穆子石端著一盞蜜湯，笑道：“姑父思慮周全，我也是這個意思……再說也許數(shù)年之后，我便帶著少沖別處走走呢?！?/br>
兩人相視一笑，雖年齡相距甚遠(yuǎn)，卻默契十足，都看出竹西絕非善與之輩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注解：子弟全憑教育功，養(yǎng)成稔惡陷災(zāi)兇。一從京邑分封日，太叔先cao掌握中?！鲎詵|周列國志，明末馮夢龍作。

59、第五十七章

此刻竹西見齊少沖眼神古怪，低頭避過他的目光，卻道：“三弟怎么了？我有什么不妥么？”

齊少沖忙扒了一口飯，支吾道：“剛才哥哥跟我說你扇套做得好，我的那個舊了……”

竹西撲哧一笑：“都下過雪了，誰還做扇套呢？明年夏天給你做，好不好？”想到穆子石背后贊自己的繡活兒，心里甜絲絲的，又有些害羞，匆匆喝了兩口湯，便離席回屋了。

齊少沖得以輕易混了過去，剛松口氣，卻見穆子石瞪著他，輕聲道：“扇套？你可真會撒謊，腦子被雪凍住了吧？”

齊少沖縮了縮脖子，把臉藏到碗里。

萬荊聽得真切，不禁大笑，這時飯桌上只剩他們?nèi)?，言談一派輕松無拘。

萬荊生于貧家長于市井，為人處世極富閱歷智慧，一言一行都有滋有味，浸足了油鹽又經(jīng)歷了長長的歲月和道路，穆子石與齊少沖很是喜歡與他閑聊談話。

但他二人中，萬荊對穆子石是既親且憐，更存了份昔日待太子的敬意，對齊少沖卻是親熱愛護(hù)，直來直往的毫無間隙，一時笑嘆道：“少沖，論敏捷伶俐你是永遠(yuǎn)比不上子石的，有時我總覺得子石比你更像……你們四哥?！?/br>
穆子石放下筷子，低聲道：“我那些年與四哥朝夕共處，幸運(yùn)得很?！?/br>
萬荊忙轉(zhuǎn)了話題：“即已入冬，你們出門更要多加小心些?！?/br>
齊少沖抬頭問道：“難道會有野獸出沒？”

萬荊眉頭微蹙，道：“這倒不是……這一帶再往西北去個百十來里，就是南柯山，南柯山里有一撥悍匪，嘯聚近千人馬，勢力甚大官府不力，只怕他們隆冬之際會滋擾富戶?！?/br>
穆子石咦的一聲，思忖道：“夏深一帶只偶有塞外蠻族尋釁生事，兵部從未接到過有山賊悍匪的折子奏表……再說兩州都有執(zhí)戈?duì)I，怎會容得一山之賊坐大？”

齊少沖臉色一沉，嘴角緊抿著，凝神看向萬荊，只等他解釋。

“夏深兩州離雍涼太近，根本難以募到精兵，執(zhí)戈?duì)I普通兵丁餉銀一年大概是十兩，雍涼軍卻是二十兩，因此州府青壯必是先去雍涼應(yīng)征……何況雍涼鐵騎素有威震天下之名？”

萬荊畢竟是生意人，剖析原因先從餉銀入手，思量半日，又道：“而且這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