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笑一動間，把身邊二女比得摧枯拉朽的毫無顏色。唯一不足，大約只是從頸子到腳正面一平到底活像魯班量尺彈出的墨線。

穆子石轉(zhuǎn)著眼珠，點評道：“虞小姐乃畫中之人，仙子姿態(tài)。”

畫紙削薄平坦，仙子只重靈韻，齊予沛思忖片刻，恨不能擊掌大贊：“絕了！”

只聽齊無傷似乎也含著幾分笑意，道：“飛流直下一馬平川，虞小姐，你當(dāng)真不是虞公子么？”

齊予沛揉著額頭，有些吃不消：“這才是真的絕了。”

穆子石攤了攤手表示認(rèn)輸。

虞小姐娥眉倒豎，抬起手腕子一巴掌就揮了下去。齊無傷眼疾手快，伸手捉住，笑道：“小姐，是你讓我說的……我倒不知宸京現(xiàn)如今說實話就得挨打?！?/br>
虞小姐氣得臉紅紅的，眼睛兇狠的瞪著他，啐道：“你好不尊重！”

穆子石悄聲道：“殿下，我真看不出他是真傻還是假傻了?！?/br>
齊予沛無聲的笑：“烽靜王世子若是真傻，這些年雍涼百姓早被塞外騎兵荼毒殆盡了?！?/br>
大嘴的朱小姐見同來的兩位遭受的打擊比自己還殘酷，心中陰暗的一喜，立馬緩過勁來，柔聲道：“世子殿下既相看過咱們姐妹了，那我們也有些許題目要考考殿下。久聞世子殿下文武雙全，并非只會舞刀弄槍的莽夫……小女子有一聯(lián)，請世子殿下賜教?！?/br>
黑皮楊小姐一怒之后已然看開，坐著玩手指，心道，一會兒回家再去朱雀后街新開的脂粉鋪子轉(zhuǎn)轉(zhuǎn)，姑娘就不信了，涂一斤白不了刷兩斤還不成么？

平胸虞小姐卻恨恨的奪回手，跺腳道：“對！朱家jiejie，你快出題，給他點厲害瞧瞧！”

齊予沛精神一振，道：“朱家七代男丁俱是進(jìn)士出身，祖父欽點狀元，父親殿試榜眼，都是翰林院學(xué)士，朱小姐家學(xué)淵源，好利的詞鋒，三哥可要倒霉！”

穆子石搖頭道：“我看世子更喜歡虞小姐多一些，虞家……可是鎮(zhèn)守西州云州一帶的翊威大將軍？”

齊予沛道：“猜得沒錯，虞小姐的父親就是虞禪?！?/br>
兩人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，那邊朱小姐已說出上聯(lián)：“水仙子持碧玉簫，風(fēng)前吹出聲聲慢?！?/br>
水仙子、碧玉簫與聲聲慢皆是詞牌名，此一聯(lián)有情有景有色有聲，不易對出既工整又神韻的下聯(lián)來，穆子石卻有捷才，低聲道：“這有何難？”

齊予沛一琢磨，心中已想到了，笑道：“你說。”

“虞美人披黃金縷，月下行來步步嬌?！?/br>
齊予沛道：“我想的是虞美人穿紅繡鞋，月下引來步步嬌……但紅繡對碧玉，卻不如你黃金對碧玉來得工整?！?/br>
虞小姐看齊無傷冥思苦想，半是挖苦半催促道：“世子殿下苦苦思索良久，可想好了么？你的下聯(lián)，可得也有三個詞牌串起來才對?！?/br>
齊無傷劍眉一軒，揚聲道：“蘭陵王射黑漆弩，大面破陣滿江紅！”

下聯(lián)一出，婉轉(zhuǎn)清麗的閨閣氣一翻而成磊落壯懷的沙場之氣，詞雖不工，勝在意境慷慨軒昂，眾女竟是一片寂靜。

半晌虞小姐大聲道：“不成，蘭陵王、黑漆弩與滿江紅是詞牌名不錯，但滿江紅何以能對聲聲慢？你這對仗不工，算不得數(shù)！”

齊無傷倒是落落大方：“我讀詩詞不多，但總不能讓蘭陵王大面破陣步步嬌罷？”

虞小姐只覺心頭怦怦亂跳，板著臉，終究還是撲哧一笑：“你這人……唉……”

齊無傷是遙遠(yuǎn)的邊城吹來的一股烈風(fēng)，自有宸京達(dá)官貴族們永不可能擁有的放達(dá)遼闊直率硬朗，虞小姐只覺心頭怦怦亂跳，低下頭，一雙白白的手卻揪著自己腰間束的雙魚如意結(jié)把玩。

看著她眼波流轉(zhuǎn)雙頰暈紅的小女兒態(tài)，齊予沛似笑非笑道：“世子妃已定啦?！?/br>
朱小姐卻才思迷了心竅眼睛，剛出了一對，還沒盡興呢，于是又道：“我還有一聯(lián)……”

齊予沛推一把穆子石：“你去把她打發(fā)了！這位朱小姐，真不懂事！”

穆子石嚇了一跳：“我們不是在偷看么？”

齊予沛冷笑道：“以三哥耳目之明，能不知道你在偷聽？快去！”

穆子石沒辦法，只得跳下杌子，悲傷的問道：“若世子宰了我，殿下你會傷心么？”

齊予沛捏了捏他的臉：“你不去我就先宰了你！”

穆子石推開套閣門時，朱小姐正吟完上聯(lián)：“北斗七星水底連天十四點。”

穆子石順口接道：“南方孤雁月中帶影一雙飛。”

朱小姐見猛的多出來一個孩子，驚問道：“你是？”

穆子石一拱手：“東宮伴讀穆子石，見過朱小姐。”

齊無傷見他毅然決然的拔刀相助，也就不欲追究偷窺竊聽之罪，一手?jǐn)堖^穆子石，頗為驕傲的故作謙虛：“子石年幼識淺，讓小姐見笑了！”

朱小姐年已十八，卻并不恨嫁，只一心一意的讀書成癡，堪稱一朵奇葩，當(dāng)下又道：“乾八卦，坤八卦，八八六十四卦，卦卦乾坤已定。”

穆子石轉(zhuǎn)頭一指齊無傷與虞小姐，笑道：“琴七聲，瑟七聲，七七四十九聲，聲聲琴瑟和鳴?！?/br>
朱小姐眼眸放光：“長巾帳內(nèi)女子好，少女尤妙?！?/br>
穆子石卻不十分喜歡賞玩鉆研一字一詞的奇巧精微，只敷衍道：“山石巖上古木枯，此木為柴。”

抬頭見朱小姐一臉意猶未盡，忙道：“我有一聯(lián)，與小姐共賞……”

略一停頓，道：“春晴探芳訊，露華春慢，踏月尋梅，瑤臺聚八仙，洞仙歌：明月逐來鳥鳴澗?！?/br>
朱小姐一聽，只覺意蘊清新幽美，字字句句更是回味無窮，竟是由十個詞牌一氣串成，且毫無堆砌澀滯之感，不禁大喜：“這……這可妙得很哪！”

想了片刻，終究尋不到貼合雅致的下聯(lián)，想問穆子石，一抬眼卻見他正慢慢踱出暖閣，忙快步追上去：“穆公子留步……”

楊小姐掩袖打個呵欠，起身一福：“小女子告退?！?/br>
緊隨著朱小姐也出了門，唯獨虞家小姐，咬了咬唇，細(xì)聲問道：“聽聞雍涼苦寒……可我，我不怕冷?！?/br>
說罷堅定的點了點頭，裙擺花開般一動，已轉(zhuǎn)身跑了出去。

齊無傷看著從套間出來的齊予沛，目瞪口呆：“她……她什么意思？”

齊予沛微笑道：“她看上你了，非君不嫁，恭喜三哥，世子妃竟是虞大將軍的獨女。”

齊無傷跌足長嘆：“我只想氣跑她們！”

齊予沛氣不打一處來：“你既不想成親，為何又答應(yīng)此次回京選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