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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紅霞好些年沒穿過這么暖的鞋了,還沒上腳心就熱了:“可破費向前了吧,這雙鞋可不便宜?!?/br> 壯壯也在忙著試自己的鞋,腳一踩進去就開始在炕上亂跳了:“媽,我感覺自己就像踩著白云一樣喲?!?/br> 方紅霞趕忙說:“不準這樣叫,沒大沒小的?!?/br> 其實是自家窮,怕孩子在女婿面前又叫又嚷,愈發(fā)顯出自家的寒酸來。 但是方紅霞一看杏芳上下的穿著,忍不住的伸手就開始摸了:“真漂亮,咱們杏芳穿著十五塊的呢子大衣,就跟城里的大干部似的?!?/br> 紅罩衣,黑皮鞋,這倆樣東西在現(xiàn)在,就算縣城里,都能羨慕倒一幫女人。 劉向前倒是很會哄孩子,把壯壯勾了過來,從兜里慢慢的往外掏著。 壯壯一眼不眨的望著,直到他掏出個紅五星的胸章來,把孩子樂的一個蹦子,差點沒從炕上翻下來。 劉向前一把把他摟住,轉身架在肩膀上在屋子里像飛機一樣飛了個圈子,把壯壯給逗的哈哈大笑。 三朝回門,除了這些,還有一樣最要緊的事情就是,得給全娘家的人一人發(fā)個紅包,這樣才算認了新女婿。 趙東光下田了,他的紅包由秦氏收著,摸著里頭yingying的一沓子,秦氏倒沒說啥,方紅霞死活不肯要,推來搡去的,跟新女婿差點扭打起來,還是壯壯接過紅包,遞給秦氏了。 當然,方紅霞又從秦氏手里接過紅包,轉身進了自己屋。 “女婿給的紅包你收了就行了,我怎么聽著你們在吵架?”躺在炕上的趙鐵全說。 不說這個還好,一說這個方紅霞的氣又騰起來了:“剛才周廠長來,是不是讓英芳甭再跟她家毛文斌接觸了?” 趙鐵全低頭嘆了一氣,但是沒說話,只看著桌子上的一罐黃桃罐頭愁眉嘆氣。 “我可聽人說好幾回人都見毛文斌跟英芳倆在縣城里出雙入對的,趙鐵全,一個巴掌拍不響,不可能全是我們家英芳一個人的錯,英芳的名聲壞了還怎么說親嫁人,萬一他倆談戀愛的事影響她工作怎么辦,就一罐罐頭人家就把你打發(fā)了,你一個屁都不會放是怎么的?” 趙鐵全還是嘆氣,不說話。 “你倒說話呀,你是咱家的男人,總得跟周廠長爭點啥吧?”方紅霞氣的不行,掐了丈夫一把:“你要再這樣,我可回娘家了啊?!?/br> 趙鐵全還是不說話,抓過紅包打開一看,喲呵一聲。 為啥,嶄新的貳元人民幣,厚厚的一沓子,這少說也得二十塊。 方紅霞這兒一重喜一重憂,見丈夫還是不說話,索性就開始收拾自己的衣服了:“你自己慣出來的姑娘你自己管吧,我反正是不管了。” “人家叫我勸勸咱家英芳甭再倒貼了,周廠長不稀罕一個小教師,要的是干部家庭城里戶口,還說咱們要缺錢,她愿意貼給咱們一點,不用還,你叫我咋說?”趙鐵全終于說話了。 方紅霞其實也不知道該咋辦。 英芳跟毛文斌倆說結婚又結不了,說沒結婚吧,只差同居了。 她當然希望英芳嫁給毛文斌,父親在縣委上班,媽是毛紡廠的廠長,眼看自己就要進教育局,哪里還能找到這么好的對象。 但是,那得像給杏芳爭取劉向前一樣的爭取啊,杏芳爭到劉向前,原來天天在家養(yǎng)雞養(yǎng)鴨,才嫁過去,眼看著臉蛋兒都圓了。 偏偏婆婆秦氏在農(nóng)村還算個人物,一觸到縣里的大干部,就跟進了水的拖拉機似的,立刻就啞火兒了,一點忙都幫不上。 正當能跟廠長對話的丈夫連個屁都不會放。 方紅霞說走又走不得,畢竟這家里還有她倆孩子呢。 倆姐妹的屋子,現(xiàn)在變成英芳一個人的了。 屋子里貼滿了的封面,上面全是漂亮的女明星,桌子上摞了一堆的,顯然,英芳發(fā)了工資啥也沒干,光買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了。 顧念撩起簾子進門,正好瞧見英芳躲要被窩里看。 “怎么,我躲被窩里還不行,你們到底要我……”英芳猛乍乍見個一頭烏發(fā)披散,穿著紅呢子大衣的少女走進來,正好她看的雜志封面上就是這樣一個女演員,而顯然,那個女演員是化過妝的,要沒化妝,她肯定沒有趙杏芳的漂亮模樣。 “咋不去廳屋里坐著去”顧念遞過一雙棉布鞋說:“給你的鞋子,怎么不去廳屋里坐著?!?/br> 英芳接過鞋子,也知道她不可能有紅包,撇了撇嘴說:“還能是為啥,媽和奶都覺得你過的好,怕我要起紅眼病唄?!?/br> 但是,要說不紅眼那是不可能的。 英芳看著顧念腳上那雙明光可鑒的黑皮鞋,不由的就把唇給咬上了。 跟她一起租房子住的那個女老師姓秦,名字叫秦蓓,她家爸是下面某個鄉(xiāng)鎮(zhèn)的一個小干部,家庭條件好,拿半個月的工資買了這樣一雙黑皮鞋。 毛文斌還專門說過,說秦蓓的個頭比英芳高,看起來人就更大方。 啊呸,還不是高跟皮鞋的緣故,要不然,她和秦蓓一樣都是160的身高,秦蓓還比她胖呢。 男人啊,眼睛都是瞎的。 秦氏已經(jīng)在廚房里忙碌很久了,團圓的餃子滾蛋的面,嫁出去的姑娘上門頭一頓當然得吃面,所以她自己嗆的臊子搟的面,喊方紅霞來端面,要給新女婿吃。 結果轉到兒子屋里,就見兒媳婦正在收拾自己的衣裳呢。 “新女婿頭一回來見,杏芳媽,我看你給我提著衣服回娘家。”秦氏氣壞了,壓低聲音說。 方紅霞也有自己的氣:“趙鐵全三桿子打不出個悶屁來,周廠長來做客,那么好的機會,他不說幫英芳爭取一下就讓人走了,我不回娘家這日子還能過嗎?” 見婆婆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,方紅霞也忍不了了?。骸八虢刈勇裢晾铮屛乙哺晾锾钍遣皇??” “那你就回娘家,讓杏芳回了家,叫劉家的人笑話去?!鼻厥喜挪慌聝合眿D呢,是,兒子這么些年炕上體貼不了兒媳婦,田里田里幫不上忙,兒媳婦肯定要鬧情緒,但是這時候婆婆不能攙,一攙和方紅霞就得得寸進尺。 所以,甩著手,秦氏索性連面都不下,直接回自己炕上坐著,當老太太去了。 還是杏芳下的面,撈的面。 劉向前端過碗,一筷子攪上去,碗里滿滿的rou臊子和蛋花,挑起面來也是沉沉的一大碗。 但是他轉頭看了一眼壯壯那一碗,里面幾乎沒面,全是雞蛋和rou臊。 壯壯就跟只小狼似的,呼嗤呼嗤的往嘴里刨著。 “吃啊,你咋不吃?”顧念碰了一下劉向前的膝蓋。 結果他端起碗來,鄭重其事的,把一大半的臊子都挑到了杏芳的碗里,這才呼啦呼啦的刨起飯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