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筆趣閣 - 耽美小說 - 情歌在線閱讀 - 分卷閱讀21

分卷閱讀21

    B超還是看到腎積水,但還是沒看見石頭。

邱景岳意識到外婆的問題可能有些復雜。他把資料拿給泌尿外科的同事看,對方也覺得蹊蹺,建議她到好一些的醫(yī)院繼續(xù)檢查,并說腹痛查因倒不一定是泌尿系的問題,最好住到消化科去,那兒搞腹痛查因最有一套。

邱景岳對父母說可能要讓外婆到廣州來,查個清楚。父母有些猶豫。他們問了外婆的意見,外婆不愿意離開家鄉(xiāng)。父母只好把她又送回去住院,但他們說當地醫(yī)院的醫(yī)生已經不樂意收她了,她進醫(yī)院後也沒有得到什麼治療,只是被一再勸退,讓他們去大醫(yī)院,他們醫(yī)院沒辦法查出來。

到五月時,外婆的精神已經不好了,疼痛變成了持續(xù)性的,徹夜難眠。邱景岳對父母說無論如何都要送過來,不行的話他回去接。

說是這麼說,邱景岳根本沒辦法請假。外婆對疼痛的忍耐到了極限,普通的鎮(zhèn)痛藥已經毫無作用。有一天她主動對父母說想去醫(yī)院,想看病,如果能做手術,把腸子都切掉也不要緊,只要能不再痛了。父母於是說這里醫(yī)院不收我們,我們去廣州好不好?廣州很近,睡一會兒就到了。

外婆沈默了一下,說現在一刻鍾也是很長的,睡也睡不著。

父母把外婆的話復述給邱景岳。邱景岳叫了輛省際運送患者的救護車去接外婆過來。

外婆到消化內科住院,因為床位很緊張,邱景岳找了熟人才插隊弄到一個加床。住進去後發(fā)現她不僅貧血,血漿中白蛋白也降低了。奇怪的是,尿檢似乎也沒有異常之處了。重復做了泌尿系造影,做了胃鏡腸鏡,并沒有發(fā)現病灶。後來做了腹部的CT,在肝臟中看到了幾個散在的結節(jié)影。

消化內科的教授認為在長達幾個月誤診為泌尿系結石的過程中,可能她的原發(fā)腫瘤已經發(fā)生了轉移,但是他們做了很多檢查,始終沒能找到原發(fā)灶。

肝臟的那些結節(jié)影是散在的,分布在各個部位。邱景岳明白所謂的手術是不可能的,找不到原發(fā)灶,對轉移灶的手術毫無意義。重點是,外婆一天比一天虛弱,只能進食流質,也許一上臺就不行了。

邱景岳如果下了手術,就去陪外婆。父母輪班已經好幾個月了,他讓他們晚上回飯店好好休息。外婆晚上是睡不了覺的,由於疼痛,她一夜都在呻吟。有一天晚上,她稍微睡過去了那麼幾分鍾,邱景岳也立刻就在床頭睡著了。他醒的時候見外婆睜著眼睛,默默流眼淚。邱景岳擦她的眼淚,她說以前小小的,抱在懷里,你最喜歡我搖撥浪鼓,一搖就笑,轉眼就這麼大了。然後搖搖頭,說看不到我曾孫羅。

那天他對外婆說嬤,我女朋友說明天來看你,好不好?

嬤說景景有女朋友了。然後就笑了。

邱景岳從十歲後就沒有哭過,那天外婆把臉轉過去,又開始呻吟的時候,他怎麼都忍不住了。

他嘗到眼淚的滋味,咸得發(fā)苦。他擦了又擦,好像十幾年份的悲傷一起變成了水,從身體里涌出來,卻怎麼也流不干凈。

第二天他打電話給張寧,讓她過來看看外婆。她說沒關系的,你自己看著就好了,我們又還沒辦婚禮。

邱景岳說我外婆快死了,她想見你。

張寧哦了一聲。

邱景岳覺得身體發(fā)冷。他對她說你來吧。你以後愛怎麼怎麼,我不管你。我求你今天過來一趟。

張寧說那我辭職吧,你跟我爸說你養(yǎng)我,跟他要點錢。

邱景岳說好。

張寧說我以後上哪,你別問我了。

邱景岳說好。

她滿意了。她來的時候像視察工作,對外婆、父親、母親問了好,坐了一小會兒,說工作忙,要回去了。彬彬有禮,像個客人。

後來母親告訴了當時在北京念書的弟弟,弟弟很快就過來了。父母見邱景岳沒日沒夜忙,臉色很差。外婆也在他們面前掉眼淚,說拖累了他,看他瘦得不成樣子,心里不好過。於是讓邱景岳晚上不要守著了,回去好好上班。

鎮(zhèn)痛藥在家鄉(xiāng)已經從非甾體類升級到了曲馬多,不管用後又升級到了口服嗎啡、注射呱替啶。外婆住院過程中一天比一天虛弱,消化內科的同事暗示邱景岳沒搞頭,再不拖回去怕回不來家了。邱景岳和父母商量,父母說這麼回去,怕外婆有什麼預感,心里不好受。邱景岳說那再住幾天,我和她說說。

到那時,疼得不行的時候外婆還是會懷抱希望地對父母說:實在不行的話,就開刀吧,切掉就不痛了。

在老人的觀念里,開刀可以治好一切的病。

邱景岳不知該怎麼對她開口沒有開刀,不可能開刀。那等於奪取她最後的希望。弟弟回北京去忙畢業(yè)的事後兩天,邱景岳對外婆說嬤,我們回家了。

外婆問他不開刀嗎?

邱景岳說不能開刀。

外婆沒有再問什麼。她似乎明白了。

多年以後,邱景岳遇到什麼說不出口的話,都能想起當時。他對最親的人,說出了最殘忍的話。沒有人敢說,他卻不得不說的話。他記不起自己一輩子面對過多少次這種時刻,理由就是他的職業(yè)應當比別人更堅強。

外婆回家後不久就過世了。邱景岳請了喪假,奔喪的時候沒有叫上張寧。他那時很慶幸沒有告訴家里人他們已經結婚了。

喪禮過後的家冷冷清清,外婆住過的一樓被清空了,她用過的家具、衣物在墳頭燒盡,只留了一張遺像,那張遺像是她疼痛了一段時間後照的,母親擔心她一病不起,就給她照了相。那張相片看不出任何不適,就像他們見慣的外婆,臉上只有笑容。他想,人一生的疼痛都藏在這樣的笑容背後,除了自己誰也不知道。

情歌(下)4

4,

外婆過世以後,他時常會做關於她的夢,做的最多的,是外婆在樓下做飯,他又驚又喜,覺得好久沒見到她了,拉著她的手說嬤你回來啦。她就朝著他笑。她的笑容那樣熟悉。

醒來後他能想起的,都是遺像上的那個笑容。

有時他會夢見她病危,他對她說不能開刀的那個時刻。他不記得她的表情。那時她似乎也沒什麼氣力做出什麼表情。有時會夢見她搖著撥浪鼓,唱著催眠曲,溫暖又讓人安心。而他醒來後,記憶中卻并沒有那樣的場景。

那之後邱景岳很少回家。七月初忙於肝膽病論壇一事,忙得不可開交,他就住在他租的小房子里,開會過後他開始做老總,開頭是三天值一次班,到了年底,胃腸外的那位醫(yī)生做滿了時間,就變成了兩人輪班。邱景岳一點兒也不在乎,能忙到沒有時間想事情是好事。

廖敏軒在下半年回來了。他的岳父退回科里,說是要再做一年才退休,但被請去了分院坐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