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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(fēng)刮去塵埃,刮得人心境清明。 聞擎回到昭陽宮,見虞華綺正篦發(fā),順手從宮娥手里接過描金夔鳳玳瑁篦,“阿嬌見到祖母,心里可歡喜?” 虞華綺頷首,她擺弄著艷色胭脂,拿白玉細(xì)簪一點點挑了,在月白繡帕間亂描,“陛下在御書房待了這許久,可處置完了那樁公案?” 趙小侯爺是皇城有名的紈绔,看著雖不著調(diào),城府卻不淺,是聞擎手里的一柄好刀,他同平西伯的幼子起沖突,并非偶然,而乃聞擎授意。 平西伯、冠軍大將軍司馬騰,自靖國公府倒下后,便頗有些自鳴得意,目中無人。此事是聞擎給司馬騰的一個警告,亦是聞擎給趙小侯爺升職加官的契機。 聞擎將因果一一同虞華綺分析,虞華綺沉默聽完。 妝鏡前那塊白帕,早已被她用胭脂糟蹋得黏糊糊的,臟成一團。 她倏而回首,烏眸在錦繡宮燈的映襯下,晶燦燦的,望入聞擎眼底,“聞擎哥哥,方才祖母問阿嬌,你若真的封妃,阿嬌會如何。” 聞擎粗糲的指節(jié)微頓,玳瑁篦滯留在虞華綺青絲之間,“阿嬌是如何回答的?” 虞華綺丹唇揚起,笑得宛若月華下,于陰暗墻角嫣然綻放的艷美玫瑰,“阿嬌說,若聞擎哥哥真要納妃,阿嬌就求求你。” 聞擎心中說不清的滋味,俯身,在虞華綺眼尾那滴美人痣落下一吻。 虞華綺卻偏過頭,讓聞擎吻到冰涼青絲。 聞擎見她閃躲,明顯是拒絕之意,眼底漸漸醞釀著風(fēng)暴。他說過的話,她總也不記得,總也不相信。 可他的聲音卻平淡溫和,“胡鬧?!?/br> 虞華綺微垂著姣好芙蓉面,用白玉簪在掐絲琺瑯胭脂盒里亂撥,“祖母還問,你若執(zhí)意封妃,阿嬌苦苦哀求也無法轉(zhuǎn)圜,阿嬌又當(dāng)如何。當(dāng)時,阿嬌沒有說真心話?!?/br> 眷戀至深,愛意至濃時,她也曾相信,自己能與聞擎執(zhí)手一生,恩愛白首??商侍笸蝗缙鋪淼氖止P,讓她陡然發(fā)現(xiàn),皇室艱難,世事無常。 一切未必能盡如人意。 聞擎貴為皇帝,也有受人掣肘之時。靖國公府與宋家的事,聞擎因為愛她,所以在諸多解決方法中,選了最艱難的那項,來維護(hù)他們之間的感情。 今時今日,婚姻方始,聞擎自然能做到忠貞,可長年累月,聞擎可能會面對更多逼迫,更多誘惑。他是天子,也是凡人,熬過無數(shù)艱難后,或許便會厭倦。 或許便會覺得,那些新鮮的美人也不錯。 虞華綺銜著白玉簪,唇瓣霎時被胭脂染得殷紅,她看著鏡中盛極的容顏,緩緩?fù)鲁鲇耵?,轉(zhuǎn)身環(huán)住聞擎,吻上他的薄唇。 胭脂甜膩的香氣在唇齒間飄散,冰涼的翠鸞耳鐺劃過聞擎?zhèn)阮a。 “阿嬌心里想的是,你若執(zhí)意封妃,阿嬌便殺了你?!鼻锼`綣而多情,能蠱惑人心,說著狠辣的話,眸底深處,卻含著一絲哀傷。 聞擎心內(nèi)的暴戾,反隨著虞華綺說的話漸漸消解,“我若有負(fù)阿嬌,阿嬌盡可殺了我。” 他說得深情,語氣誠摯,宛若立誓,仿佛死在虞華綺手里,是件極圓滿的事。 剎那間,從前那些山盟海誓,諾言許約,都盡敗給聞擎這句話。 虞華綺垂眸,好半晌,嗓音染著濕潤的氣息,“說定了?” 聞擎并未立時作答,而是尋了把匕首,放在虞華綺掌心,“說定了?!?/br> 美人嬌軟金貴,匕首堅硬血腥,聞擎打橫抱起攥著匕首的美人,問道:“如此,阿嬌是否會更安心一些?” 虞華綺靠在他寬闊的胸膛前,“聞擎哥哥,以后我們不談妃妾的事了,你做什么,阿嬌都信你。” 她握著匕首,聞擎親手交給她的匕首,聞擎親手交付給她的性命,恍然間,忽而就心安了。 近些日子,她被幽深宮闈,被步步緊逼的太皇太后感染,對聞擎生出懷疑,很壞很壞地選擇性遺忘了,聞擎為同她在一起,付出過多少代價。 聞擎那么愛她,愛到連生命都可以輕易交托,她卻無憑無據(jù)地懷疑人家,實在傷人。 虞華綺的心防驟然瓦解。 他們之間,有很多很多愛意,也應(yīng)當(dāng)有很多很多信任,無論面臨何等危境,都依舊能支撐起彼此愛意的信任。 信任,或許同至死不渝的愛一樣珍貴。 虞華綺咬住聞擎□□的鼻根,故意留下痕跡,還朝聞擎嬌滴滴拋了個媚眼,燦若春華,秾艷傾城。 聞擎將她放在并蒂蓮金寶地錦被間,按著她的心意,俯身掠奪,卻在心中微微嘆息。 他的傻嬌嬌,賞過云蒸霞蔚之盛景,踏過璇霄丹闕之仙境,誰還會眷戀凡塵俗物? 世間再無人如她一般,驕傲明媚,如朝陽,如烈焰,能焚盡蒼穹之下,全部陰霾。 她的桃花眸里,蘊著喜悅,蘊著生機,蘊著山河間最艷的一縷春光。初見時,僅一眼,就照亮了他陷于腌臜泥淖中,狼藉不堪的生命。 從此,縱然江山改,日月顛覆,他亦將永遠(yuǎn)如九淵驪龍,護(hù)著心間嬌貴的寶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