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簪草的薄毯。

    視線在房內(nèi)掃了一圈，果然看到門側(cè)的福紋大木柜是開著的, 里面少了一床毯子。

    她回憶了會, 實在記不清楚, 自己醉酒后都做了些什么。

    這薄毯大約是自己半夢半醒間，覺得冷了，跑去木柜處拿的？

    虞華綺掀開薄毯，坐了起來。

    她意外地沒有感到頭疼惡心, 看到蜷縮在小塌邊緣, 搖搖欲墜的衛(wèi)敏，把衛(wèi)敏拖到榻中央。

    “敏敏, 起來了?！?/br>
    “阿嬌？”衛(wèi)敏睜開眼，腦袋鈍鈍地疼, “我這是在哪??？”

    虞華綺見她難受，打開房門，向店小二要了碗醒酒湯，哄她喝下。

    衛(wèi)敏喝完醒酒湯，坐在小塌上, 緩了好一會, 才恢復(fù)活力。她喝得比虞華綺還多, 把自己醉酒后發(fā)的瘋, 忘得一干二凈。

    虞華綺試探著問道：“敏敏，你還喜歡賀昭嗎？”

    “是不是我喝醉后，說什么了？”衛(wèi)敏自嘲地一笑，“你別在意。無論我喜不喜歡他，他都不是我的良配。我已經(jīng)下定決心，和他一刀兩斷。太后壽宴前夕，我把他的玉佩還給他了?！?/br>
    虞華綺不成想，還有這一出。

    她對此表示了支持，見衛(wèi)敏失落，又道：“今日是重錦節(jié)，外面可熱鬧，咱們出去逛逛？”

    衛(wèi)敏點頭，干脆地道：“好?！?/br>
    兩人滿身的酒氣，實在不像話。

    結(jié)完酒錢后，虞華綺帶著衛(wèi)敏，去彩云坊買了兩身現(xiàn)成的衣裳。

    錦衣玉帶，瀟灑俊逸，換上干凈衣裳后，她們又成了風(fēng)流倜儻的貴公子。

    今兒是重錦節(jié)，夜里熱鬧極了，隨處可見的奇花異草。

    風(fēng)雅些的攤子以對聯(lián)謎語等為題，打下擂臺才能買花，此類多是名貴珍稀的花種。而普通些的攤子，大都直接明價販賣，在這些攤子上，偶爾也能找到幾株遺珠。

    最吸引人，最喧囂的還屬斗花賭錢的攤子。有人在上頭哭，有人在上頭笑，更有輸了心愛的花，不肯給出去，抱著花盆痛哭流涕，依依不舍的?？芍^洋相百出。

    整個皇城華燈處處，亮如白晝，除了爭奇斗艷的花草，還有各色雜耍歌舞，至于各類新鮮玩意兒和小食攤販等，更是無所不有。

    重錦節(jié)有個傳統(tǒng)，若是出來游玩的姑娘們，看上哪個郎君，便可往人家身上拋一朵花，以示愛慕。郎君若接住了花，就等同于接受了姑娘的心意。

    因此，大街小巷里，但凡未出嫁的姑娘出來游玩的，手上都拈著幾朵花。

    虞華綺從彩云坊走出，原想和衛(wèi)敏去用晚飯的，還未走幾步，就被砸了一身的香花。

    羞澀些的姑娘還好，只是悄悄往她身上拋，拋完了就紅著臉不動，偶爾有些膽子大的，直接攔在虞華綺面前，把花往她手里塞。

    虞華綺差點被淹沒在熱情的花堆里。

    衛(wèi)敏見實在走不到金樓，干脆放棄，拉著虞華綺往偏僻的小巷跑，好容易才逃了出去。

    兩人跑到人流不多的街角，停下腳步。

    虞華綺買了袋糖炒栗子，熱乎乎亮晶晶，冒著誘人的香甜氣味。

    她又饞又怕燙，眼巴巴地看著袋子里的栗子。衛(wèi)敏沒她嬌氣，給她剝了一顆，塞進(jìn)她嘴里。

    虞華綺莞爾，“謝謝敏敏?！?/br>
    “舉手之勞?！毙l(wèi)敏剝栗子的手沒停，鳳眼滿是調(diào)笑，“你若出去，喊一聲‘誰來幫我剝栗子’，那些小姑娘肯定恨不能搶著幫你，還怕沒栗子吃？”

    虞華綺嫌衛(wèi)敏話多，把衛(wèi)敏剝好遞給自己的栗子，又塞回衛(wèi)敏嘴里，“你少說些吧！”

    兩人玩笑著，往前方舞獅處走，悄摸地在人群外圍看熱鬧。

    恰好遇上了賀昭。

    賀昭溫和地朝她們這邊一笑，“敏敏，好巧?！?/br>
    笙簫歌舞，燈火艷艷，他靜靜站在人群中，宛若端方溫潤的一塊玉，堪稱芝蘭玉樹，翩翩君子。

    怨不得衛(wèi)敏栽了兩世。

    虞華綺吃著衛(wèi)敏給自己剝的栗子，看衛(wèi)敏的反應(yīng)。

    衛(wèi)敏的神色很堅定，絲毫沒有方才醉酒后的軟弱，“賀公子好，我們還有事，先行一步?！彼f完，拉著虞華綺往回走。

    虞華綺遺憾地瞥了眼前方靈活兇悍的斗獅，腳步卻比衛(wèi)敏還快。

    賀昭像是對衛(wèi)敏的冷臉毫無所覺，含笑跟上來，“敏敏也是出來玩嗎？重錦節(jié)如此熱鬧，不介意的話，可否準(zhǔn)我同行？”

    “介意。”衛(wèi)敏頭也不回，“我已與你說清楚，玉佩也還你了，我們之間再無瓜葛。若你想逛，可自行去逛，不要跟著我們。”

    賀昭笑得溫和，“我知道了?！?/br>
    他嘴上說著知道，人卻沒離開，一直亦步亦趨，跟在衛(wèi)敏身后不遠(yuǎn)處。

    衛(wèi)敏被他跟得心煩，站定在一處獵戶攤前，“你過來?！?/br>
    賀昭面含喜色，三兩步跟了上去，“敏敏？

    獵戶攤上支了個兩人高的白布木架，架上用細(xì)細(xì)的絲線，懸著十五種飛禽走獸的羽毛。

    只要十枚銅板，就能取攤上的弓箭射一次，射中哪樣獵物的羽毛，就能取走哪樣獵物。若嫌拿著獵物不便，可直接向獵戶兌等價的銀子。

    衛(wèi)敏揚了揚下巴，對賀昭道：“你若能把十五樣獵物都贏來，我便準(zhǔn)你跟著。否則，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?！?/br>
    賀昭明知她是為難自己，還是答應(yīng)了，“好?！?/br>
    他向獵戶買了十五次射箭的機會。幾個獵戶眉開眼笑，他們一看賀昭的身板，就知道這又是個來送錢的。

    果不其然。

    賀昭一介書生，挽弓射箭的本事本就尋常，何況用的是這種被動了手腳，準(zhǔn)頭極差的弓箭？

    射了半天，一根禽獸羽毛都沒射中。

    那幾個獵戶三大五粗地蹲坐在小凳上，邊看邊笑。

    虞華綺亦是滿臉戲謔，連栗子都不嫌燙了，連連剝了好幾顆，邊吃栗子邊看戲。

    衛(wèi)敏冷哼，扔給獵戶一兩銀子，直接搶過賀昭手中的弓箭，連發(fā)十六箭。

    除了第一箭，因不習(xí)慣這些被動手腳的弓箭，衛(wèi)敏射歪了，其余十五箭，她箭無虛發(fā)，連最后那片薄軟的貂毛都射中了。

    獵戶攤邊圍著越來越多的人，大聲給衛(wèi)敏喝彩。

    虞華綺冷眼看著，見那幾個獵戶的臉色越來越黑，滿臉橫rou惡狠狠的，只差沖上去撕了衛(wèi)敏。

    她原想讓衛(wèi)敏收斂些，但看著賀昭難看的神色，又沒出聲，心情頗好地站在人群中喝彩。

    衛(wèi)敏射完箭，干脆利落地跟獵戶要了錢，拿給賀昭看，“我的夫君，須得在武藝上勝過我。你這樣的人，連這二十兩都不值，也配追求我？”

    虞華綺實在忍不住，笑出了聲。

    兩輩子了，除了賀昭最后瘋瘋癲癲，跪在她面前磕頭，求她告知衛(wèi)敏埋骨之地的時候，她從未見過賀昭這樣吃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