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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乎不存在的一剎那間,一聲扯開嗓子的呼號莽撞地隔著厚木門跌進賭廳。整層樓都浸在松散的安靜中,使得這樣驚懼的嗓音和內(nèi)容錐刺一樣浮凸出來。“著火了——著火了——樓上著火了!!”有了這一聲領(lǐng)頭,四面八方的應(yīng)和也跟著響了起來,沒新鮮的內(nèi)容,一個人、兩個人,更多人重復(fù)著危險時只會說的那幾句話,著火了,快跑,救命。賭廳內(nèi)沒人聽不懂這幾句話,只是有人反應(yīng)慢,還在發(fā)懵,有人反應(yīng)快,反應(yīng)快得又未必會當真。但觀眾們的注意都被吸走了,有幾個人還倏地站了起來,到處張望。聲源被隔絕在外,真假無從分辨,他們只能焦急又茫然地互相打量,小聲問著怎么回事。被攔出來的賭臺之上,荷官定力淺,驚得一直看向緊閉的廳門,呼救聲還在持續(xù)又模糊地傳過來,連馮憲君也維持不住,動了容,但礙于身份,不好站起來求證,只是頻頻看向人多的地方。不為所動緊盯牌局的只有葉修和周澤楷。葉修已經(jīng)下了牌,比起碰運氣,他選擇搏一把,出了紅桃K。其實沒差別,最后關(guān)頭,不管他出哪張,周澤楷一定會動手上最大牌面的牌截他。果然,周澤楷甩出方塊2,荷官慢了幾拍,還是繼續(xù)報了牌面,聽聲音聽得出心不在焉。屋頂在震,地面也在震,紛亂的腳步聲涌過來了,隔音不錯,聲音并不響,隱隱約約的,但隱出了集體逃難的感覺,樓上樓下一齊造出來地動山搖的效果。滿屋子的人更呆不住了,嗡嗡的交談聲讓賭廳危險地熱鬧起來。葉修手中僅余一張牌,周澤楷出了一對10,葉修叫過牌。第一局結(jié)局已定,周澤楷還有一張牌,只待落桌,按照規(guī)則,雖然他是先跑完手里的牌那個,可也是先出牌的那個,這局只能算平局。看牌面,第一局戰(zhàn)況遠沒不知真假的火災(zāi)插曲震撼,倒顯出真正的高手過招風范,無限消減了心計手段的差距,反而回歸平時無華。賭局還是在第二局開始前被打擾了,廳門叫一股力氣從外面撞開,撞門人的著急都含在那“咚”的一聲里面,聽著rou疼。周澤楷和葉修的賭局設(shè)在七樓最里面的賭廳,這賭廳獨自占據(jù)東南一隅,用來接待貴賓,平時就安靜,現(xiàn)在整層樓都被封了,統(tǒng)共只裝了幾十人,賭廳更是被隔絕在了這個暫時的、因突發(fā)災(zāi)難而起的世界之外。這下門開了,逃難的腳步聲便顯出了厲害,無孔不入的涌來,通過鋼筋水泥的傳導(dǎo),模糊成駭人的一整片。來人是馮憲君的下屬,馮憲君站起來,連問他怎么了,是不是真著火了。下屬一路從樓上跑下來,從人rou堆中擠出來,潔凈全失,領(lǐng)帶歪斜,臉上身上都是灰,氣都喘不勻地咳嗽幾下,強壓住,驚惶失措地報告,馮先生,十五樓著火了,火越來越大,正往上下兩頭燒,不一會兒就燒到這了,你們趕緊疏散吧。觀眾席上的人在他說第一句話后就奔著圍過來,十幾個人爭先往門外看,似乎灼熱的焰氣已經(jīng)舔到門口。生命受到威脅,他們都還難得地維系著剩余不多的體面,沒有拔腿往外跑,紛紛七嘴八舌地催促起馮憲君。賭局既然由他主持,發(fā)生突變,他理應(yīng)顧全大局,終止或延期賭局,分出天下第一再重要,也沒命貴。馮憲君年紀大了,身體不好,一著急,額上泌出一層虛汗,但他不是平白坐上這個位置的,至少遠比看上去的要鎮(zhèn)定。他掏出手帕巾拭了拭汗,表情嚴峻地看向葉修和周澤楷。他倆同時亮出手中最后一張牌,都是3,葉修的是方塊3,周澤楷的是給他出牌機會的黑桃3。兩人雖專心賭局,也不是不知道賭場了火,得跑,尤其是一屋子的眼睛,都黏在他們身上,驚異于他們的無動于衷。他們沒有去看任何人,而是看著對方,葉修的眼里有周澤楷和周澤楷的執(zhí)著,周澤楷的眼里有葉修和葉修的執(zhí)著。這輪是平局。那就再來。見兩人沒散場的打算,馮憲君不得不發(fā)話了,他的話多少斟酌了一點,官話中帶著有強度的商量,“兩位賢侄,眼下什么形勢你們也看到了,既然這局不分勝負,不如暫停賭局,改天再繼續(xù)吧。”然后他得到了兩人的回應(yīng)——“周先生不會同意的吧?”葉修的話,這個時候還粘著若有似無的笑音。“你就同意了?”周澤楷讓也不讓地反問。“我看一時半會兒也燒不過來,時間夠了?!?/br>“嗯?!?/br>這兩人的固執(zhí),不激烈也不花哨,卻結(jié)結(jié)實實密不透風,比一百句一千句口號更有力度,令人感到不可轉(zhuǎn)移,不可更改、不可抗拒。想贏的心思都是一樣的,而且,也只有勝負能讓他們從這件屋子里走出去。不知道哪一層的火警警報聲響起,哨子一樣又尖又利,走廊里的自動滅火系統(tǒng)噴出虛軟無力的細小水柱。賭廳里仍是安全的,卻因為觀眾的sao亂,加重了危機的迫在眉睫。馮憲君知道多說無益,不再浪費唇舌,已經(jīng)有人扯開衣領(lǐng),脫下西裝包住臉,要往外沖了,他沒想阻攔,攔不起也攔不住,他沒資格讓一屋子人跟周澤楷葉修陪葬,他們要瘋是他們的事,干脆趁場面可控,讓他們先逃。馮憲君張開雙臂,在空中上下比劃,要把人聲壓下來似的,可沒人聽他的,他說了幾句話,效果不佳。他拉過愣在一邊、跑也不是不跑又想要命的荷官,貼在他耳邊吩咐,荷官熟門熟戶,馮憲君讓他帶著這些人先跑,他留下來等周澤楷和葉修再賭一局。荷官當即聲嘶力竭地喊,指揮人往消防通道跑,十幾個人不失秩序地行動起來,馮憲君抽空再看周葉二人,已經(jīng)是坐下開始第二輪洗牌了。馮憲君舍命陪君子,半是責任,半靠膽識撐起的底氣,他決定已下,也斂目定神,拿出賭協(xié)主席應(yīng)有的魄力坐下了,盯著賭局。周葉二人交換洗牌,切牌,發(fā)牌,摸牌,流程與上一局雷同,沒因為火燒眉毛就馬虎應(yīng)對。一套牌分拆完畢,握在手里,賭廳里只剩他們?nèi)恕?/br>真實情況是火勢比馮憲君下屬形容得要猛,也燒得要快,這是跑出去的人進了消防通道后才發(fā)現(xiàn)的。白煙積攢到分不清來向的地步,樓上樓下地竄到一起,在逃難的人眼前集結(jié),又致命地彌漫開,填充到任何沒被染指的空間,還在持續(xù)增加厚度。咳嗽聲此起彼伏,衣物擋不住嗆人的刺鼻氣味,濃煙害了鼻子害眼睛,好在還辨得出方向,給了逃生的希望。這時就算有人見了厲害,能想到該去拉拽馮憲君等人,也沒那個心力了,都個人顧個人地沿著樓梯朝樓下猛跑。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