喏。”杜堇容遲疑了一下，找了一張林炳承下首的位置坐下，離趙恒煦隔了兩個位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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談?wù)摿艘粫猴L(fēng)月美景，趙恒煦品著清茶，淡淡的開口，“林相對現(xiàn)在的世家有什么看法？”

“咔嗒”林炳承拿著杯子的手不自禁的抖動了一下，杯盞發(fā)出清脆的碰撞聲，“臣……”

“林相乃國之棟梁，應(yīng)該說真話、實話。”趙恒煦放下杯盞，輕輕的說道。

“老臣……”林炳承捂著杯子，不讓它們發(fā)出聲響，慢慢的放置到茶幾上，緩緩閉了下眼，“老臣以為世家雖好，但太過固守，京中世家經(jīng)歷過宣帝朝，驕奢之風(fēng)嚴(yán)重，子孫難有成才者?！?/br>
“就像是衛(wèi)國公家?！壁w恒煦慢慢的道，“中秋夜，好一出鬧劇??！”

在座的人并不敢言語，中秋夜就像是個禁忌，明明大家都知道，卻要小心的提防著，越是提防就越是鬧心，時間長了就像是一個毒瘤，慢慢的結(jié)實在身體里，只待發(fā)作的時候，而一發(fā)作那就是動刀子要死人的事情。

“林老您乃中正之人，林家詩書禮儀之家?！壁w恒煦站起身向林炳承拱手，“朕懇請林老相助，世家固守，公侯把持朝政，朝中可用之人太少，朕舉步維艱?！?/br>
林炳承站起，連忙避開，恭敬施禮，“老臣年邁，資質(zhì)平庸，堪不能當(dāng)此重任，陛下難為老臣了，老臣不敢當(dāng)不敢當(dāng)?！边B連推拒，恨不得多長幾只手一起擺手來表達自己年紀(jì)大了、不能用了。

“林相太過自謙，謙虛固然是好，但太過謙虛反而假了。林家居于揚城，但揚城還是在大齊的版圖內(nèi)，大齊毀了，揚城就可以獨善其身？要知道，覆巢之下，焉有完卵，況且揚城可不只是林家的……”林家謹慎謙虛，這一代的族長林炳承的長子更是深得其父真?zhèn)?，是個謹慎內(nèi)斂的人，可是在林家世代的揚城內(nèi)，再低調(diào)的世家都有張揚的時候。在揚城，朝廷指派的官員上任的第一時間是去拜見林家家主，遇到大事還要找林家商議，林家就是揚城的土皇帝，說的不好聽些，揚城就是大齊的“國中國”了，要不是林家還安分懂事，趙恒煦肯定弄死他。

林炳承手一抖，膝蓋一動就要跪下請罪，趙恒煦淺笑，“林老年紀(jì)大了，腿彎子越發(fā)的軟了?！?/br>
林炳承身子僵硬的不動，他身后的林一直繞出來跪下，“陛下，爺爺最近幾年身體時有不適，往陛□諒?！边凳籽缘溃骸俺加幸粌裳哉f予陛下聽，臣竊以為大齊人才濟濟，如此多的人才不是幾個世家就可以抵抗的，世家說多了也只是仗著自己的優(yōu)勢培養(yǎng)人才，不足為慮。陛下英明，開科舉，納賢才，招志士，壯大大齊，世家只會歡欣鼓舞，并不會多做阻攔，就算是有人出來阻止，那就是國中蠹蟲，當(dāng)除之。”

“好，說的好?！?/br>
“以上只是臣的一家之言，當(dāng)不得事。”

“朕等著林家做世家表率，林相應(yīng)該不會讓朕失望。”林炳承訥訥不言，趙恒煦也不在意，看向林一直，“正清是個人才，來年的科舉朕在瓊林宴中等著你?！?/br>
“謝陛下?！?/br>
趙恒煦走后，林家并沒有平靜，書房里安靜的詭異，林炳承愣神的看著桌面，上面靜靜的躺著一張素簽的拜帖，林家想要獨善其身那是不可能了??！

“直兒，陛下都說些什么？”說話的是林一直的父親林守正，林家的當(dāng)家族長，并未出仕，新皇登基，最近這段時間正是關(guān)鍵時刻，他身為族長理當(dāng)在京城，時刻注意，以備不時之需。

林一直看了看爺爺，搖搖頭并未說話。

林守正皺眉，這個長子一直在老父身邊教養(yǎng)，與自己并不親厚，在兒子面前他做的更多是嚴(yán)厲長輩。在揚城說一不二太久，林守正都漸漸的失去了謹慎低調(diào)的性格，自己問話兒子竟然不配合，眉頭一下子就豎了起來，“豎子，父親問話為何不回答。哎呦，父親。”

林守正看著自己臟污的袖子以及袖子下隱隱作疼的胳臂，一方粗笨的硯臺擦邊兒扔了過來的力道，疼得在揚城養(yǎng)尊處優(yōu)的林守正骨頭生疼。

“孽子，你是不是連我都要罵？族長當(dāng)時間長了，輕浮了，是不是認為自己就是天下第一了啊，啊，揚城是大齊的，林家不是土皇帝，你這個混賬東西，老祖宗的留下的基業(yè)就要敗壞在你手上了?！绷直兄钢L子，嚴(yán)聲痛罵，陛下的聲音言猶在耳，林家安逸的時間太長了，都忘了根本，不，他們都忘了，所有人都忘了，他們的榮耀地位權(quán)勢全都是皇帝給的，只要皇帝愿意，他們可以繼續(xù)榮耀下去，不愿意就什么都沒有。宣帝昏庸，新帝卻是從戰(zhàn)場上殊死搏斗、踏著千萬人的骸骨走出來的，身上帶著的血腥氣不是任何一個世家可以抗衡。

呵呵，真是可笑，可笑那些人還想要壓制陛下，能夠壓制一時，不可能壓制一輩子啊，現(xiàn)在壓制陛下越狠，等陛下掌握一切，他們就要死都臨頭了。

“呵呵，呵呵?！绷直械吐曅α似饋恚€好，還好一切都來得及，唉，陛下的到來也是對林家敲響了警鐘，是林家之福??！

“父親?！痹诟赣H痛罵開始，林守正、他弟弟林炳承的嫡次子林守義，還有林一直都跪了下來，林守正看著父親又罵又笑，心中惶惑??！

“去祠堂給我跪著，什么時候想通了，什么時候出來。守正啊，林家的未來不是在我們自己手里，而是在于陛下，你自己好好想想吧！”林炳承揮手，不愿意再看到自己忘了本性的長子，“守義。”

“在，父親?！绷质亓x相較于兄長來說，顯得平庸木訥，直到現(xiàn)在也只是在吏部當(dāng)個侍郎，到了這個位置也算是到頭了。但林守義聽話，上官說什么就是什么，父親說什么就是什么，還是個妻奴，老婆說什么也是什么。

“和你媳婦一起，告訴家中所有人，這段時間安守本分，盡量少出門，一律宴請、拜訪全都推掉。發(fā)信到本家，安分守己，都給我夾著尾巴做人?！?/br>
“是，父親，兒子這就去。”

等兩個兒子都出去了，林炳承才頹喪的倒在椅子上，“直兒?！?/br>
“爺爺?！绷忠恢崩m(xù)上溫?zé)岬牟杷说搅直惺诌叄皾櫇櫳ぷ??！?/br>
“林家以后就跟著陛下了，這趟渾水我們不趟也得趟，爺爺一直不認可陛下的為人，十歲就將廣義王活捉祭奠自己的父母，年僅十五就坑殺五萬南蠻將士，之后一路北戰(zhàn)，與各地雄踞一方的藩王搏殺，一路殺到京城，小小年紀(jì)就沾了一身血腥，性格剛愎，說一不二，殘忍嗜殺，這樣性格的人當(dāng)皇帝，和驕奢yin逸的宣帝又有什么區(qū)別。唉，爺爺老糊涂了啊?！迸呐膶O子的手，“觀陛下為人，知人善任、寬厚待人，雖強橫，但哪有皇帝不強橫的?！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