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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清澈單純的麥穗,輕輕嗓子念:“穗兒吾妻,見字如面?!?/br> ?麥穗有些反應(yīng)不過來。 陳進福繼續(xù):“分開十天度日如年,意思就是說分開一天就像分開一年。吃飯時想你,睡覺時想你……” 麥穗臉色爆紅,一把抓過信紙拔腿就跑,這次沒踩中裙角,只是磕在門檻上差點摔一跤。麥穗咬牙切齒,長庚寫什么亂七八糟。什么想不想,都不知道害臊! 麥穗跑回家重新點起火堆,她再也不要住在大堂兄家了,真丟人! 火焰重新燃起來,先是微弱黃色火苗伴著淡淡青煙嗆人,很快火勢蔓延火苗變紅變藍,一陣陣熱浪灼人。麥穗被烤的有些熱,撇過頭那封不受待見的信可憐巴巴貼在炕上。 這孩子到底跟誰學的,油腔滑調(diào)!麥穗不理會轉(zhuǎn)過來看火。 十月中旬樹葉落了大半,只有長青的松柏青青翠翠。青合縣街頭一個老童生擺著替人寫信的攤子,瑟瑟秋風卷著落葉,看白茫茫日頭偏西。 今兒天不好,好像隔著一層霧似得,太陽沒點熱度反倒霧蒙蒙像暈開的花。算了沒啥生意人都冷的不出屋子,老童生把紙筆一樣樣收起來。 “等等,先生等等”聲音清脆,老童生轉(zhuǎn)頭一看,一個二八少女提著裙子急匆匆跑過來。許是跑的太快臉頰落下幾縷碎發(fā),額頭點點汗珠口鼻呼出白汽。 麥穗氣喘吁吁跑到攤前:“先生等等,幫我讀讀這封信。” 饒是老童生年少讀過許多話本,也沒見過這么rou麻的:“今天有一道秋葵炒rou,想你……夜里月亮照進來,想你……裁縫來給我量尺寸,想你……” “軍令下來大軍即將開拔,此后每一日都會離愛妻越來越遠,山長水遠思之如狂。就是說我想你想的發(fā)瘋” “穗兒,還記得臨別,你答應(yīng)天天想我,我時時刻刻都在想你,你想我沒?記得想我。夫長庚字?!?/br> 老童生吁口氣,心道可算念完了,這些年輕人真比他們那時候會說情話。念這個簡直是為難他老人家呢。 麥穗聽得渾身不自在,匆匆忙忙搶回來,疊吧疊吧塞信封里:“麻煩先生給寫封回信,讓他下次別寫什么想啊,愛啊的,聽的人滿身雞皮疙瘩。不就是想要新棉衣,有什么說什么就好?!?/br> 第50章 十月底青合縣,麥穗手里捏緊蒜薹鐲走進金鋪,另一支她給了陳進福。 新縣令雷利風行,測量田地登記人口,發(fā)出最新政令:凡是戶下人均不足十五畝的都可以到縣衙買地。很便宜八百文或者一石小米,對于剛退了錢糧的青合百姓來說,幾乎是白送土地。 麥穗家提前買了三十多畝,不在優(yōu)惠行列,陳進福家更不行,但是陳氏族人幾乎家家都不夠。陳進福號召大家拿糧換,哪怕勒緊褲帶再餓半年,這機會也不能放過。他自己更是拿出幾十石糧食,全部家底補貼族人買地,麥穗作為其中一員當然義不容辭。 從金鋪出來麥穗懷里揣著五十兩銀子,默默出東門一路打聽安平村怎么走,十年過去不知爹娘哥哥他們怎么樣了。 往東的路遙遙無期,路兩邊是零散廢墟荒蕪田園,偶爾還有被燒焦的樹,樹上寒鴉一動不動立在枝頭。原本應(yīng)該熱鬧的縣城路,寂寞的竟只有她一人,麥穗想起二妞的話‘這十里八鄉(xiāng)有些村子幾乎死絕?!?/br> 心時快時慢的跳,腳下一會兒快一會兒慢,她既想快點去見爹娘哥哥,又怕去了什么也見不到。 “嘿,小姑娘長得不錯懷里揣的銀子吧,哥哥跟你一路,銀子給我好好放你走,不然……嘿嘿”一個偏瘦男人忽然跳出來擋住麥穗“老實點,哥哥可是吃過rou的!” 吃過rou,吃過什么rou?麥穗冷笑,眼角余光掃到對方臟兮兮破長袍,下邊露著靛藍粗布扎腳褲,那扎法一看就知道當過兵或者匪兵。 心情不穩(wěn)的麥穗根本不想理會,向前猛突一步一個擒拿手把人撩倒在地,也不說話憋住氣一通猛揍。王八蛋原來不也是人,人性呢! 開始那男人還能扭兩下,可他到底有些日子沒吃飽,很快扯著嗓子直叫饒命,再后來口鼻出血在地上抽抽。麥穗站起來‘呸’了一口:“死了算你活該,活著再敢害人我拿你祭刀!” 王八蛋!這些害人的匪兵。 麥穗心里忽然急起來,提起裙子往東跑。當兵三年麥穗也經(jīng)過南征北戰(zhàn),幾千里行軍不知走過多少次,三十里根本不在話下。 路過一個個遭受戰(zhàn)火蹂、躪的村子,麥穗邊跑邊問,終于遠遠看見一棵一抱多粗的皂莢樹。那棵樹不應(yīng)該光禿禿半燒焦的樣子,本應(yīng)該樹冠濃密遮日,本該娘提著籃子勾皂莢。 安平村……到了 十年不曾回來 麥穗呆呆停住腳,眼眶酸澀視線一點點模糊,好像看見大哥憨笑,三哥被爹追的上下亂竄。 “這誰呀,姑娘找誰?”一個穿著補丁的農(nóng)婦問麥穗,麥穗沾掉眼淚仔細看卻不認識,大約是她走后嫁來的:“謝謝嫂子,我認得路?!?/br> 她家就在村東路北第三家,木門不見了一道柵欄門拴著,院里屋子也變了屋頂新鋪的茅草。透過柵欄門院里一個佝僂婦人在晾衣服,花白頭發(fā)神色看著倒不錯,原先高大的身材變矮許多??墒窃僮凔溗胍材苷J得她,淚眼模糊麥穗抓緊柵欄。 “娘……” 張大娘停下動作,好像聽到夢里的聲音,她僵硬轉(zhuǎn)頭陽光逆射,柵欄門外站著個仙女似的姑娘:高挑身材看不出布料的衣裙,裙角繡著一支鵝黃梅花。 大眼睛瓜子臉,長的那叫真好看。張大娘眼淚立馬落下來,哽咽的不敢說話,生怕自己把仙女嚇走了,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。 “娘!”麥穗叫她,張大娘‘哇’一聲哭了:“你個死女子你跑哪去了”一邊哭一邊三腳兩腳跑來拉門,拉著麥穗對住肩膀捶打“跑哪兒去了,娘去打聽只說你跟你男人去京城了?!?/br> 麥穗一把抱住她娘,哭:“我們沒去京城爺爺呢,爹呢,幾個哥哥嫂子還有侄兒們呢?” 屋里走出個三十出頭瘦男人,看著麥穗一身鮮亮奇怪:“娘,這誰家小姐?”后邊緊跟著一個三十多婦人,倒是那婦人上下看了半天,驚訝:“這是麥穗兒?” 麥穗看了幾眼:“大嫂” 另一間屋子出來兩個年輕些男女,男的驚訝:“真是麥穗兒?”女的看著麥穗衣裳眼睛都直了,真漂亮。 “四哥,那這是四嫂?”麥穗問“大哥三哥五哥呢,分出去了?” 張大娘抹把淚拉著麥穗進屋,吩咐四媳婦:“去做晌午飯,蒸幾個白面饅頭出來?!彼南眿D羨艷的看了麥穗背影一眼,忽然歡喜起來急忙下廚。 屋里張大娘拉著麥穗坐下:“跟娘說說你這些年過的咋樣?”